侯远卿此刻面上裹满了纱布,用不上面具,宋元筠便拿了斗笠来,既能遮面又避免了沾染伤口。
御医临走前给了宋元筠一张药单,嘱咐道:“这位公子身体太糟糕了,精神也不太正常,许是在什么地方遭受了非人的待遇,现在他身体里寒气重,又受了重伤,定要好生照料。”
宋元筠接过那张药单,只是粗略看了一眼,便转身递给了小双便急着去看御医,犹豫道:“御医可是认识姜仲清大夫?”
那御医年纪已高,混浊的眼球里充满了疑虑,转着眼珠子好像是在回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叹道:“我家世代与姜家不合,那姜仲清我见过,那还是个小我一辈的少男,不过十几岁就已有不同常人的稳重冷静。”
说着还嗤笑自己一声:“连我这老头子都做不到他如此冷静。”
冷静…那不就等于比常人更会断舍离吗?若是他觉得儿子不值得他回来怎么办?
御医在宫里活了这么多年,那也是个人精,看到宋元筠如此模样,又想到那位病人,想来郡主一定是想找到姜仲清。
便道:“其实郡主殿下想找他也容易,这人表面冷漠,其实心里还算重情义,为了过世娘子一世未娶一心钻研心疾,此后也只与自己儿子亲近,这人好掌握的很!”
宋元筠抬眸看他,御医一下惊到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推后道:“老臣多话了!”
宋元筠摇头:“无妨,还请大人以后多来东宫,我不大会照顾人,您多来,他好的也快些。”
“是,老臣一定尽心尽力。”说完便退了下去。
宋元筠叹了口气,转头看小双。
“去安排一间房给侯远卿住下,再吩咐照顾他的人一定要尽心尽力,若有一丝怠慢我绝不轻饶!这药单你拿去御药房抓药回来,好好熬,熬好了叫我。”
说完小双见她要走,忙喊道:“郡主!那位公子这么疯,奴婢怕他伤了您,您…”
“他不会伤人。”
宋元筠怎么听不懂小双的话?不就是想说侯远卿是一个疯子会打人,担心发起疯来的侯远卿把他们给打了,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提醒”宋元筠。
小双被她这么一说吓得闭上了嘴,她确实自私,皇宫已经变成这样了,东宫还有个宋元筠护着她,若是因为侯远卿的存在让东宫也变成火坑,她生不如死啊!
宋元筠转头见她还一脸颓废,不满皱眉道:“怎么还不去!?”
小双一惊,忙点头抱着药单跑出了门。
此刻宋元筠无比想念拾春和止夏,若是她们在她还需要如此累吗?怕是宋元筠还没开始动脑筋,事情就已经被他们解决了,可是如今她所有事情都只能亲力亲为。
拾春…你到底在哪里?宋元筠累了,真的好累!
眼眶酸酸的,转头却看到侯远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门口,带着白色的斗笠纱帐,看不见脸,只看到手里拿着一块糕点,也不吃,好像在思虑着什么。
宋元筠擦了眼泪,强迫自己笑着过去坐到门槛上,挨着侯远卿旁边坐下,偏头去看侯远卿的手,那双手还是以前的样子,只是消瘦了许多。
刚看了一眼却听到侯远卿一个人在斗笠里嘟嘟囔囔的说着什么,宋元筠听不太清,便倾头到他斗笠边上细细聆听。
只听到侯远卿口齿不清的说着:“拾春…我找到吃的了…我找到了…”
宋元筠一下哭出了声音,捂着嘴担心自己哭的太大声又刺激他,只好咬着自己的手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他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在回忆过去吗?他和拾春曾挨过饿?他们本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把他们分开?侯远卿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把拾春带走呢?
若只是身体受创,按侯远卿从前吃过的苦不应该会疯掉那么严重啊?他又怎么可能舍的离开拾春呢?
或许,拾春的离开已经不是他舍不舍得就能不离开的。
也许,只有死亡能把侯远卿和拾春分开。
宋元筠不敢细想,她怕真的会是她想的那样!
抬头看了看天,把眼泪逼回眼眶,擦了眼泪之后根本不管侯远卿吃不吃东西,撑着自己脸在膝盖上,一边看着傻傻的侯远卿,一边流着眼泪自言自语。
“侯远卿你是不是在心里怨我啊?所以才会疯掉来惩罚我?惩罚我找不到拾春,罪名是我让拾春替我去死。”
说着皱眉觉得十分委屈,低头酸楚道:“我很小就和拾春相识,我的难过我的愧疚自责不比你少!你活着,拾春也要活着!否则我不可能原谅你!如果最后找不到拾春,我一定会杀了你,你那么爱她我想你一定很想下去陪她!”
说完一下吸气起身,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没有听懂的侯远卿,转头进了屋子不再理会他了,疯疯癫癫那就让他疯着吧,他要一直疯着,宋元筠一定亲手帮他解脱!
等找到姜仲清之后,要么侯远卿苏醒并找到拾春,要么拾春真的去世了,她一定要为了泄愤把侯远卿杀了!
宋元筠进屋了,侯远卿的手却忽然缓缓伸进了斗笠里,嘴巴不听使唤的张开嘴,一口一口吃着糕点,有一点透明的水渍忽然滑倒了嘴角,混着甜腻的糕点把苦涩的眼泪都吃了下去。
这糕点,都不如从前的好吃了,看来他不能给拾春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