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消散。
一座质朴的茅屋显出轮廓。茅屋年久失修,已破烂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在风中解体。茅屋四壁刻画着歪斜怪异的符号。符号一明一暗,契合呼吸之理,让人不由产生茅屋是活物的迥异想法。
凝目间,越能觉得茅屋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尹晨难以置信,茅屋逐渐和脑海中的一幕重合。
尹晨有些僵硬的推开朽烂的木门。屋内香火袅袅,宛如一条扯不断的白绫飘腾,威仪不肃的御剑仙人铜像下,一道身影背对着尹晨盘腿坐着。无声无息,一头银发无风自动。
“师……”尹晨心中一颤:“王重仙?”
尹晨下意识拔刀,可腰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师徒情缘,不是说断则断,之中理不清的恩情,”王重仙声音冰冷无情:“须得你用命来偿还。”王重仙站起身,一阵肉眼可见的波纹自他身上炸开扩散。凝重的杀意让尹晨踉跄后退。
王重仙抬手将铜像的剑取下,随手掷向尹晨。
如同被恶鬼锁喉,尹晨咬牙,竭尽全力,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长剑轻鸣,瞬时便至。剑尖如獠牙般咬住尹晨,剑身推进,犹如热刀切蜡般穿透胸膛。尹晨圆目怒睁,却没有丝毫疼痛。尹晨被定在了原地。
王重仙走过来,抽出了长剑。尹晨心中怒吼咆哮,却发不出一丁点儿声音。王重仙横剑,切下了尹晨的头颅,头颅坠落。尹晨看见了自己直挺的身子,看见了面若冷霜的王重仙,看见了滴血的长剑,长剑锈迹斑斑,剑镡处刻着一个自己稚嫩的“晨”字。
裂痕四起的地面突然融化,竟显出了一潭黑乎乎的深水。
尹晨的头砸进水中,刺骨的寒冷铺天盖地,骤然袭来。
“狼一大哥,醒了……”
尹晨艰难的睁眼,脑后的巨痛让他龇牙咧嘴。尹晨甩掉脸上残存的冷水,缓了缓神,眼前逐渐清晰。
雕花红木椅上翘着二郎腿的人挥手。提盆的人点头,侧身站在了一旁。
眼前大约十来人,个个满脸横肉,五大三粗,唯一坐着的那人更是凶神恶煞。尹晨心如明镜,这是栽在豺狼手上了。
“大人,我是冤枉的啊。”尹晨哇的一声哭喊出来。
狼一环视众人,摸不着头脑:“我们什么都还没问,你嚎什么嚎?”
“我有罪。”尹晨声情并茂。
“你有什么罪?”狼一身子前倾,来了兴趣。
“我听闻新狼王要来此地,便动了杀心,想在其沿途埋伏,好……”
“杀新狼王?”狼一大喝道:“你可知我们是谁?”
“江湖上皆传豺狼有二十狼将,个个魁梧,如武神下凡,英勇无敌,”尹晨奉承:“刚刚小人睁眼,见诸位气度不凡,尤其是您,气宇轩昂,坐在椅子上八面威风,即便是庙堂上的皇帝老儿也不遑多让啊。”
狼一咬唇点头,似乎有些满意,语气降了下来:“那你知道我们是狼将,你还敢口出狂言?”
“为您抱不平!”尹晨义愤填膺。
“为我?”狼一不解。
“世人皆知旧狼王若仙逝,新狼王都是由狼将的领头接位,”尹晨说:“可到了您这儿,规矩就没了,若是新狼王德高望重也勉强说的过去,可偏偏是个毛头小子,您说,”尹晨压低了声音:“这不是故意在羞辱您吗?”
“找死!”狼三抓住刀柄,正欲拔出,狼一按住狼三。
尹晨缩缩脖子,没说话。
“大哥,”狼三不解:“这小子根本就是胡言乱语,挑拨离间啊。”
“大哥,我倒觉得这小子说的在理,这全天下人都知道长老们做的过分了,就算我们回去把狼王那小子剁了喂狗,也合乎情理,”狼五插嘴,煽风点火:“大势在我们这边。”
“对!”“对!”在场大部分人皆纷纷赞同,气血上涌,怒火冲顶。
狼一双手空按,众人收了声音。
尹晨见有戏,又火上浇油道:“现在太囚出世,豺狼肯定不会置身事外,到时候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的还不是您和您这些兄弟。而坐享其成的正是坏了规矩,瞧不起您的新狼王和豺狼里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吗?”尹晨撇嘴摇头:“不值当!”
“妖言惑众!”狼三怒吼道:“你以为你是谁?”
“你们先出去。”狼一说。
“大哥!”
“先出去。”狼一重复道。
狼三叹气,愤然离去,众人鱼贯而出。
狼一踱步到尹晨身边,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难道杀了老狼王、狼九、狼十、狼十三、狼十四也是为了捧我?”
尹晨冷汗乍出,汗毛耸立。
狼一挺直,居高临下:“世人皆知?现在所有人都被太囚冲昏了脑袋,还有心思管豺狼内部矛盾?你觉你聪明过头还是我愚蠢无比?”
尹晨低着头,冷汗顺着鬓角划到下颌。
“不过你有几句话倒是合乎心意,”狼一话锋一转:“你想活命,怂恿我篡位,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狼将也不是铁板一块。你一番口舌就让我去做掉脑袋的事儿?”
尹晨稳住心神:“我和你结盟!”
“凭什么?”
“我有太囚的线索。”
“这不够!”狼一摇头:“我现在对于太囚的兴趣还不大。”
“我为你鞍前马后,扶你上位。”尹晨急忙说:“我发誓!”
狼一微眯着眼,目光锐利:“你的誓言我能信吗?人魔尹晨,王重仙的叛逃徒弟?”
尹晨有些意外,收起了慌张的神态,泰然自若:“你认识我?”
“鼎鼎大名的剑屠王重仙的弟子,”狼一说:“我五年前见过你。五年前我负责豺狼的情报部门,我在你身后,亲眼看见你一剑将邪刀李九拦腰斩断,顺便将他所在的村子杀戮殆尽,”狼一似笑非笑:“那场面,人间地狱。”
尹晨不置可否:“既然杀,就有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