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
叶蔓微站在浴室门口,看着陆景翔脱掉洒满咖啡污渍的西装外套扔进垃圾桶,咬了下唇,说道,“翔哥,对不起。”
刚才陆景翔凑过来时,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被惊了惊,手里捧着的咖啡杯一抖,大半的咖啡,全洒在他的脸上,衣服上。
“小事一桩,对不起个毛线。”
陆景翔无所谓摆了摆手,抓过毛巾,随意洗了把脸,然后抬起湿漉漉的俊脸,冲叶蔓微笑得露出两排雪白牙齿,“咱俩谁跟谁啊,你永远没必要跟哥说对不起。”
他故意磨了磨牙,假装很严肃的模样。
“扑哧。”
叶蔓微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陆景翔挑眉,盯紧她的笑颜,吹了声口哨,痞笑道,“心情好点了没?”
“嗯。”
叶蔓微手指头轻轻戳着挎在肩膀上的单肩包,笑了几秒钟,一时又沉默下来。
见她缄默不说话,陆景翔眯眸,别有深意,问道,“你可能是郑家或者温家的人,傅禽兽知不知道?”
叶蔓微又咬了下唇,点头,“他知道!并且,拿了我喝水的杯子,送去做鉴定。”
正因为这样,她才心里一个劲地忐忑不定。
她与郑家没关系还好。
如果有关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还有三个孩子,又该怎么办?
陆景翔听了,眸底掀起涌动的骇浪。
那个压抑在心口、多年求而不得的渴念,就像火山爆发似的,席卷他所有的血肉骨髓。
心里多了一丝有机会拥有她的快感。
“蔓微,回到海城后,哥就很久没有与你深聊有关你和傅禽兽的问题。
现在呢,虽然地点不怎么高大上,但聊天谈心什么的,还是挺适合。
行,哥也不绕圈子哈。”
陆景翔出了浴室,胳膊往前一探,就卡住叶蔓微的手腕,把她一起带到浅灰色沙发上,脸上依旧挂着无害的痞笑,眼神却逐渐变深转暗。
“傅禽兽那人,哥不多说,你也清楚哈,冷血无情,霸道又强势。
但终归吧,小乖小宝和小贝,都是他的孩子。
后来,又证明五年前那场罪恶大火,只是温婊指使吴刚干的,与他无关。
所以呐,从前哥虽然时不时搞些事给他添麻烦,但基本没有反对你重新回到他身边。
但是,如果你确定是郑家或温家的人——
那段深入血液的仇恨,就是横亘在你和傅禽兽之间的鸿沟。
深仇血恨的坎,没人能跨过去,尤其傅禽兽那种深情又薄情的男人。
他现在对你有多么深情,等你转变身份,由叶家人,变成郑家人或者温家人,他就会对你有多么薄情。
三年冷暴力婚姻,哥都瞧得很清楚,他带给你的痛苦,几乎令你崩溃,生不如死。
所以,蔓微,等结果出来以后,哥真的很希望,你能有个清醒判断。”
“我???”
叶蔓微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刺辣辣地疼,让她说不出半个字。
陆景翔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何尝不是她想了又想的结果?
鉴定出来后,她与郑家和温家没关系,最好不过。
可万一有关系,她根本承受不起傅止深的厌恶。
他可以不爱她。
但他的厌恶,她心如刀割。
叶蔓微攥紧手指头,没说话。
陆景翔便低头,看着她脆弱的表情,抬起一条手臂,想要拥她入怀,又害怕被她一股脑抗拒,只好僵硬地抬在半空中,哈哈笑了两声。
用嬉皮笑脸,掩去满面的失落。
“蔓微,哥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希望,你以后的日子,幸福比不开心多。”
叶蔓微心脏一阵温暖,虽然可能解不开的难题还在,但郁闷的情绪,好过了点。
她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翔哥,除了我爸妈,你是最关心我的人,也是可以让我倾诉心里话的人,这些年,我无限感激。
听完你的话,我突然就想通了。
人生在世,开心最重要。
等亲子鉴定结果出来,假如傅止深因为我的身份而厌恶我——
那么,我再也不会,把自己活成三年冷暴力婚姻中卑微的样子。
因为深爱他,而无止境地委屈自己。
我会马上去民政局,把结婚证换成离婚证,好聚好散。”
叶蔓微一字一顿,缓缓说着。
冷不防,身后一股朔寒的空气,伴随男人极其沉冽的嗓音,“老婆,我已经是你的人,离婚?不可能!”
叶蔓微身子一僵。
倏然回头。
距离沙发一米开外的地方,那个脸孔俊美的男人,单手插袋,姿态优雅,却面沉如霜,冷峻到能把人冻僵。
叶蔓微对上他深邃如渊的眸子,心口微微悸动,莫名的,有股被抓/奸的尴尬,“你?你怎么来了?”
傅止深幽幽凝了她一眼,彻寒笑了声,便扭头,那双狭长无比的眸子,冷鸷看向陆景翔。
而陆景翔呢?
回视着傅止深,眉毛一皱,慢吞吞收回停留在半空中的那条手臂,脸色丝毫不惧,却充满挑衅。
“来就来呗,哥没什么好解释的。”
傅止深长腿往前跨了半步,就站到了叶蔓微身边,长臂伸揽,把她连人带包从沙发上攥过来。
动作看起来很凌厉,但其实,力度他放得很轻,不会攥痛她。
叶蔓微一点都没感觉到痛,毫无防备。
被他一下子扯过去,惊呼了声,“啊。”
“傅禽兽,你放手,放开她。”
陆景翔变了脸色,伸手去拉她回来,却迟了半秒。
傅止深早把叶蔓微揽入怀中,转身往包厢外走。
幽深的走廊中央,他走得飞快。
叶蔓微跟不上,气喘吁吁,见他脸廓刀削般沉凝如雕塑,也不想说话,咬牙跟上。
*
到了清吧门口,阴沉的天空,乌云密布,像是要下雨。
叶蔓微终于挣脱掉傅止深的钳制,扭身走向市立医院。
一夜之间,父母不是亲生父母,变成了养父养母。
她又甚至有可能,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么大的精神压力,她独自扛撑到现在,无人可诉说。
恰巧碰到陆景翔,倾诉了一番,她才没有溃败。
他委屈,她还委屈呢。
叶蔓微渐渐红了眼睛,闷头往前走,越走越快。
身后的男人,面沉如水,正要踏步去追他。
倏然,一辆粗狂的悍马,停在了他面前。
秦放从车里一跃而出,低骂了声,吼道,“止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