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负手而立,口中安排着众人的任务和课业。颖指气使,随便点到一个人,他的表情或忐忑、或狂喜、或叹息,不一而足。
望着众人的神色,大师兄只觉得心里一阵满足。
和他的“小兄弟”萧宁不同,虽然大师兄本人心中,也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但是他更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喜欢这种拿捏他人命运的快感。
华师忙于医馆俗务,而药师又过于超脱、醉心丹道。整个丹道部,实际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要谁今天修习药经丹道,谁就可以修习药经丹道。他要谁今天去干杂活,谁就要去干杂活。
除了那几个同为一品炼丹师的天才可以不听他指挥,其他人,一律要听从他的安排。
如果有人得罪了他,他完全可以让对方干上几年的杂活,一天经文也读不了。空耗几年青春,在云海学院最上层的丹道部里,却也只能一直去干杂务。
大师兄本人靠着这个捞了多少好处不提。单单是这份掌控他人的权力感,就能让他欲仙欲死。
沉浸在这样的满足之中,大师兄无意间瞥了李忘尘一眼,嘴角微微一沉。
“他就是萧宁跟我提起过的李忘尘吧……”
想起昨夜在寝室里,自己的“小兄弟”萧宁软磨硬泡,要自己“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便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
“萧宁这小子,还是格局小了。”
“收拾这样无权无势的新生,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
这样想着,大师兄淡淡地开口说道:“李忘尘。”
李忘尘上前一步,应声称是。
“你今日便去药田挑水吧。”
“先挑三十缸水,再把那块待耕的地翻上一遍。”
李忘尘微微一愣。
周围的人全都窃窃私语起来,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喂,快看,是那个新生!”
“他怎么惹着大师兄了?”
“管他呢,反正是有好戏看了。大师兄好久没派人去挑三十缸水了。”
“上一次还是那个出言顶撞他的小子吧?挑完三十缸水,人当场就废了,躺在寝室歇了一周。自己退学回老家去了。”
“嘿嘿,活该。我看着小子也不顺眼得很,是该敲打敲打。”
“估计大师兄也觉得这人嚣张吧!”
议论声环绕在李忘尘的耳畔。
有的人是嫉妒他有美人挂念,此时正好表达一下心里酸溜溜的不满;有的人则是看他新生势单力薄,也想要欺负他一番。
更有的人,是因为自己曾经被大师兄欺辱过,就恨不能看所有人都被大师兄欺辱一番。权力积压下的变态心理,不一而足。
丹青阳脸色微微一变。他上前一步,强行扯出一个微笑,点头哈腰地说道:“那个……大师兄。”
“三十缸水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他只是个新生,您看……”
大师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怎么?”
“你有什么意见吗?”
丹青阳脸色一变,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和大师兄对视,生怕他觉得自己是在挑衅权威。
丹青阳抱歉地看了李忘尘一眼,示意自己也是无可奈何。
李忘尘只觉得一阵好笑。
三十缸水,并非是个小数目。一个炼丹师从学徒做起,一向是肩不挑担手不提篮,没有武学根基,如何干得了重活?
若是寻常炼丹师,身体素质比常人好不了多少。这三十缸水挑完,还要再去耕田犁地。那这条命也就去了半条。
李忘尘淡淡地看了大师兄一眼,没有说话。
大师兄眉头一皱。
“怎么。”
“你有什么意见吗?”
大师兄淡淡地说道。
李忘尘负手而立,轻轻地一笑,还是没有说话。
两个人神态竟然十分相似。
都是一样的淡然,一样的无所谓。
然而大师兄有身份、地位的凭依,有权力的加持。
他李忘尘又凭什么?
众人纷纷看出了气氛不对,都闭口不言,一心开始看这场好戏。
大师兄心头波澜微掀。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敢拿这种眼神看他了,平静中,带着一丝轻蔑。几乎可以说是“无视”。
对,没有愤恨,没有恼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无视。
这反而让大师兄愈发恼火。
有人曾经顶撞他,有人曾经挑战他。
但还从来没有人敢无视他。
“有什么意见就说出来。”
大师兄冷冷地说道,“你哪里不服?”
那语气生硬的,分明是在说“你哪里敢不服”。
李忘尘淡淡地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道:“敢问师兄,挑三十缸水、耕一片地,对修行有什么助力吗?”
大师兄面色一沉。
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当面顶撞他了。
大师兄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作答。
“我看,也没有什么助力。”
李忘尘反而是自问自答道,“打扫丹房、清点库房、清理薪柴,这些工作不能请杂役来做吗?”
“我觉得完全可以请杂役来做。”
这一次,李忘尘没有等大师兄回答,继续自问自答道。
“既然如此,大师兄为什么还要让师兄弟们做这些杂务呢?”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跟你一起修行学习,有的人却只能去做些杂务?”
李忘尘自言自语地说着,摇了摇头,口中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讥讽:
“我看,什么丹道部的规矩。不过是为了满足你变态的权力欲望罢了。”
“华师、药师两位老师不在,给了你掌管丹道部的权力。而你有了点小权,就要狠狠地折腾别人,否则怎么才能显示出你拥有权力?”
“这样的心态,真是丑陋难看,可谓人性之劣根了。”
李忘尘越说,旁人的表情就越是惊恐,大师兄的表情就越是阴沉。
没有人敢在丹道部这样顶撞大师兄!
众人看着李忘尘,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他完了。”
众人内心纷纷这样想到。
“但是他这些话……说的好爽、好痛快!”
尽管有些人不敢承认,但是众人的内心也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有人说出了积压在他们心中多年,不敢说出来的真心话。
而这个人,却只是一个入学一天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