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见二人进来,倒是很热情,招呼两人坐下,让女儿给拿来茶壶茶杯倒下水。柴明问有什么特色的本地菜,老板笑着说两位是外地人吧,我们桂林米粉很有名,要不要尝尝。华子连忙摇头说我不吃,那东西吃不饱的。柴明说给我来一碗,我不是很饿,吃的饱,这位小哥就看着好了,说着指着华子。
老板乐了,华子把嘴撅的老高,抱怨说不是请我夜宵吗?
柴明说入乡随俗,你没听说吗?华子只好点头说那给我也来碗米粉吧。柴明哈哈一笑,对老板说,我这兄弟正长身体,您这里有肉菜没有?华子听了大喜,连忙附和。
老板说我们桂林有一道特色菜,漓江鱼,味道是非常的好,别的地方吃不到的。华子大喜,忙说那赶紧来一条。老板笑道,说不巧你们来的有点晚,我的鱼今天已经卖完了。华子脸一拉,那你说的那么起劲?柴明觉得老板人倒也有趣,还故意逗华子,就问老板还有什么。
老板得意的说,你们算找对地方了,我还有一道拿手菜,那就是荔浦芋扣肉!
”那是什么菜?“华子问道,不等老板回答,又急忙说道,”不管是啥,反正我听见有扣肉两个字,老板你快去做吧。“
老板哈哈一笑,看向柴明,柴明微笑着点点头。老板撸袖子就转身去灶台,一时间火光晃动,热气逼人。
柴明一边慢慢饮茶一边观看老板炒菜,这老板炒菜的架势倒是非常好看,动作熟练干净利落,两只手上下翻飞往锅里添料,可以看得出,老板是很享受做菜的过程。不多时,香气扑鼻的扣肉就被小女孩端上了桌,老板放下炊具去电饭煲里盛了两碗米饭,端到桌子上的时候,猴急的华子早已经把一块扣肉放进嘴里。刚出锅的扣肉非常烫,华子一时不得,肉在嘴里颠来颠去,很不耽误他含糊声音的大叫好吃。老板笑着说小伙子你慢点,别烫伤了。
柴明又要了一瓶米酒,看着擦手收拾炊具的老板,柴明微笑道:”老哥,现在店里没其他客人,要是不介意的话一起来喝一杯啊?“
老板一愣,他开饭馆时日不短,熟客请他一起喝酒的事情倒是遇到不少,然而第一次来吃饭就请自己喝酒的食客,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犹豫的打量了一下柴明,见柴明面带微笑,神情轻松,很有诚意的看着自己,就说了声好,把围裙解下挂在墙上,小心的坐在柴明旁边。
柴明与店老板一边喝酒,一边海阔天空的聊着桂林的美景、美食,还询问老板开店的艰辛,两人越喝越放松。半瓶米酒下肚,酒气散开,化开了陌生人的隔阂,老板话也多起来,越发的豪爽。华子在一边闷头大吃,如一头刚断奶的小猪。
“老哥,我们能在你店里吃饭也算有缘。有件事情想跟您请教,不知道能否帮忙指点兄弟一下?”柴明终于说到了正题。
老板连忙吞下口中的酒,说老弟你尽管说,不用客气。
柴明点点头,说道:”其实我也病急乱投医,是这样,我有一件要紧的事情需要找一位大佬帮忙。这位大佬需要对本地黑道比较熟悉,最好对白道也比较熟悉,能够给兄弟我指一条明路。因为老哥你是开饭馆的,我琢磨着能够开饭馆,多少也认识一两个道上的朋友,所以问问老哥看看有没有介绍。当然了,不白让老哥白忙活,我有重谢!“说完,目光灼灼的热切看着饭馆老板。华子在一边也听的清楚,他也放慢了咀嚼速度,看看柴明又看看饭店老板。
饭店老板有点出乎意料,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再看看这二人,觉得表情上好像挺真诚,不像开玩笑。
”这个嘛,老弟,“他转了转桌子上的酒杯,说道”老弟,你高看我了,我只是开小饭馆的,也没啥靠山。不过嘛,毕竟是本地人,对道上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我想想啊。“说着他微微用力的闭上眼睛,嘴唇也轻动,自己低声的念念有词。柴明和华子二人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字:这个。。。不行。。。那个。。。。也不好。
最后饭店老板把眼睛一睁,问道:”你们听说过黄爷吗?“柴明和华子齐齐的摇头说没听过。
饭店老板喝了一口酒,嘴里吧唧了几下,继续说道:”我可先说啊,我只说人名,去不去找你俩自己定,你们也知道,有的人脾气是不好的。要说这位黄爷,在我们桂林基本上是老少皆知的。“
黄爷本名叫什么已经几乎没人知道了。他生于上个世纪30年代,已经90多岁了。黄爷出身于桂林显赫的官宦世家,桂林黄家自古以来就人才辈出,封建社会时就多出三品以上的大员,至于举人秀才那更是不胜枚举。黄家人丁兴旺,在桂林甚至广西都是影响力极大,亲朋好友多各界翘楚。黄爷成名是在抗战时期。1944年,日本人进攻桂林,遭到桂林人民的奋起抗击。当时桂林并无国民党重兵,然而令日本人格外惊讶的是,桂林本地人民的自发抵抗异常顽强,经常出现与日军同归于尽的情景,竟无一个桂林人投降或临阵退缩。
最后因为力量悬殊,桂林还是落入了日军之手。那时黄爷尚是10岁的男孩,他的两个亲哥哥已经战死沙场,黄爷的妈妈带着他和失去双亲的表哥,跟着一群老少妇孺难民往城外逃,希望逃进深山脱离战场。在城郊,这些难民眼看要被后面的日军追上,领头的老大爷决定分散走,众人分成三群,分头快走。黄爷一家人所在的那伙难民全部只有二十个人,逃到一条河边,河边有一个小村子,村子里面的人早已逃难一空。此时一无船二无桥,虽然河对岸就是山区,这些难民却难以马上渡河。一时间绝望的哭声响起,人群中也有人说要跟日本人拼了,然而二十人中没有青年男子,又是手无寸铁。一位大婶发现一个大户人家有个地窖,招呼大家躲到地窖中去。然而这所谓的大户人家只是比其他人家稍微富裕一点,其他人家连地窖也没有,这大户人家的地窖怎么也容不下二十个人。黄妈妈此时挺身而出,毅然带着两个孩子出了地窖,把空间让给了还没进去的四个十岁上下的孩子。黄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的向着日本人的方向走去,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呆在这家,免得暴露了相亲们。
三人刚出门没走几步就遇见了日军的马队,黄妈妈当时就被马队踩踏死了,日军的马队并未停留,甚至就好像踩死了一只蚂蚁,一路向远方去了。随着日军马队的是日军步兵。一个当官模样的日本人让士兵把两个孩子带到自己面前,让两个孩子交代其他老乡都躲到哪儿去了。黄爷的表哥也只有十二岁,他一口吐沫吐向日本军官,军官大怒,一刀把孩子的头砍了下来。十岁的黄爷大叫一声,扑上去抱住日本军官的大腿,张嘴就咬。日本军官一刀插在黄爷后背上面。
等日军走后,乡亲们从地窖里出来,发现黄爷尚有一口气,原来那一刀距离心脏只有一寸!黄爷伤愈后参加了当地游击队,一直与日军打游击到抗战胜利。自从挨了那一刀后,桂林黄家出了个英雄男儿的消息传遍广西,中华好儿女无不被黄家人的精神激励。抗战胜利后,黄爷的真实姓名反而没人提起了,提起黄爷那真是无人不知。即使到了80年后的今天,桂林本地的黑白两道见到了这位90多岁的老人也都尊称一声黄爷。黄爷虽然生性淡泊,早已看淡了名利,但因为名声太响,一些有头有脸的人发生纠纷,还是要去找黄爷当和事佬。
柴明听到这里,对这位黄爷不禁竦然起敬,非常神往其风采。柴明从华子的背包里面取出一捆钞票,从中点出一千元现金,他双手呈向饭店老板,说道:“感谢大哥指点,请大哥收下这些钱,还请告诉一下去哪里拜访黄爷。”
饭店老板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一把推开柴明的手,说道:“我可不是为了钱!再说即使跟你说了,你能不能见到黄爷也是得看缘分,黄爷不见得有空见你。”
柴明吃不准这大哥是真的不要还是故作姿态,又劝了劝,被对方再次拒绝。柴明这才把钱放回包里,对饭店老板友情帮助的行为称赞了一番。饭店老板说黄爷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好找。但是很多人都知道黄爷喜爱看桂林彩调,你可以去桂林大剧院碰碰运气。柴明大喜,连忙道谢。
饭店老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景说了最后一句:“有件事千万记得!不要跟黄爷提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