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冷宫外面的青石小路上,许念朝回味着刚刚的那个故事。
襄太妃的说辞与陈叔宝的说辞是有出入的,虽然无伤什么大雅。
只是,说句不太好听的,战败的几方重新组合拼凑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势力真的就能和杨广对抗了吗?许念朝的心中是有答案的,虽然她也不太愿意承认。
算了算了,谁赢谁输现在都不太重要。
她必须要想办法找到李慕所说的东西才行,这个虚假的世界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许念朝使劲的自我催眠着。
许念朝走的很慢。
她其实不太想回到那个冰冷的宫殿。
天天面对着机器人一般的阿绫阿缦...
“朝儿。你去哪里了?”
许念朝的脚步顿了顿,抬眼望去,果然是杨广啊。
他站在不远处,身边跟着阿绫阿缦,意味不明的望着许念朝。
许念朝眯了眯眼眸,觉得今日的阳光略微有些惹眼,声线清冷。
“作为殿下的侧妃,这点自由都没有了吗?”
杨广笑了笑:“自然不是,只是本殿下比较关心侧妃的安危,这才多问了几句,若是侧妃心中无鬼自然会告知本殿下,不是吗?”
“我只是散散心而已,殿下未免多虑了。”
“我竟不知,散心会散到如此偏远的地方啊...朝儿。”
许念朝有些语无凝噎,望着杨广沉默着。
酝酿了片刻情绪,她开始掉起了金豆子。
“明明...明明是你日日把我拘于那出殿宇内,你明明知道...知道我不喜...”
杨广垂下了眼帘,不得不说,看见她流泪,他的心就像被扎住了一般,呼吸也上不来。就算知道眼前的女子定然是佯装的,他也依然不忍。
“宫中不比宫外...朝儿你要知道不是我不让你出去也是有原因的。”他不禁走近许念朝,望着她,想要为她拭去脸庞上的泪水。
许念朝在心中默默的翻了个白眼,面上确是一点瑕疵也看不出。
“既是这样,我便是散心散了远些,又如何?”许念朝扬起美好的面庞,似是有些娇嗔道。
杨广心知又中了眼前女子的圈套,他无奈的摸了摸女子顺滑柔软的发丝。
“许久不曾和朝儿一同用膳了...今日来便是想找朝儿一同用膳的。”
许念朝心思乱的很,一点也不想在此时看见杨广,可是杨广如今已经对她起了疑心,她不得不同杨广周旋了。
她飞速整理了自己的心情,扬起面容,眼角仍旧残留的泪珠在阳光的折射下映射出璀璨的光芒。
“好啊,确实好久没有一起用膳了。”
两人虽走在一处,却是无言。
用膳时,许念朝望着满桌的珍馐,却是提不起兴趣。
她有时候觉得,自己活着不如死了。她每日的生活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她有时候特别怀念起之前无拘无束的日子。
“朝儿,你为何不吃?这些不都是从前你最喜欢的吃食吗?”杨广望着眼前的女子,眼中不知是何情绪。
“从前喜欢的如今不一定喜欢。”许念朝浅饮了一口面前的清酒,估摸着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一时间语气也不在柔和。
一旁添酒的侍女,手不禁抖了抖,酒香一时间飘散开来。那些几乎成为实质的浅淡香气一时间充斥满了许念朝的鼻腔,她一时竟觉得自己醉了。
杨广却忽然掀了桌子,盛怒倏然间在那张面庞上显现,一时之间气氛不禁有些诡秘。
许念朝被吓了一跳,惊疑不定的将探究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杨广嘴角扯了扯,冷冷的轻笑了一声。
那侍女早在听见声响的那刻便跪于地面了。可是杨广并没因此消气,只见他抬脚便是一踹。侍女自然是承受不住他的一脚,也不知他那脚用了多大的力气,侍女竟然猛的喷了一口鲜血。
“你做什么?”
许念朝倒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触,只是见那侍女那口血吐的着实有些多了,随口便问了出来。
“怎么,难道朝儿关心?”
许念朝一噎,按照她对杨广的理解,这必然是道送命题。
她垂下眸子,遮掩住了自己的心思,移开了视线,轻轻应道:“没有。你的人,当然随你处置。”
杨广似是气急了,倒笑了起来。
“既然这样,拖下去,乱棍打死。”
最后的乱棍打死着四个字,杨广念的非常缓慢,似乎是在咀嚼着什么。
许念朝有些不忍,不过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微微的别开了头。
侍女拼命求饶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许念朝一时间觉得酒香似乎更重了,她恍惚的视线无法聚焦,心脏戳戳的疼。
“朝儿心疼了?”杨广一下子逼近。
许念朝一下便看见了他眼中的疯狂,浓郁的墨色中只印这自己的身影。
她笑了,轻轻推开了杨广。
蹙了蹙她细长的眉梢,嘴角上扬,眼中带着不解。
“为什么?”
她云淡风轻的拍了拍手,似乎很是嫌恶,眸色很澄澈,认真道:“我真的很讨厌,和你一起。这让我感觉,自己无时不刻不置于地狱。”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般,许念朝心中清晰到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罢了,她可能片刻之后就会变成浅滩之上搁浅的鱼。
“你终于说实话了,朝儿。”
杨广眸色之中的墨色似乎愈化愈浓,面上最后一丝的怒意也消失不见,平静的让许念朝想起初春不带一丝微风的湖面。
许念朝很累,各种意义上的累。归去之路漫漫,她实在不知,何时才能圆满。
“是啊,这让我感到放松。”许念朝轻轻扬起面庞,很残忍的一字一顿道:“终于不用和你虚与委蛇了,我很开心。”
似乎是为了印证她有多开心,旋即她便展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杨广许久没有看见了,再次见到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他眼眸之中几乎变成了至纯的黑色。
“放我离开吧,求你了。”
许念朝虽说着请求的话,面上却平淡极了,似乎只是为了说这句话而说。
杨广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两声。
“朝儿,你怎么还是这么天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了,你还是认不清现实吗?”
许念朝闻言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杨广的这番话,确在她意料之中。
这是一场极具疯狂的棋局,他们都是其中的棋子亦或是执棋之人,她并不畏惧出棋,她的身后早已无路可退,为了回家,她可以堵上一切。
毕竟她早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