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榭里大街上,一辆红色超跑呼驰而过。
驾驶位上坐着满脸不悦的短发少女,副驾驶上靠着位齐肩甜妹。
少女脸上有些不高兴:“我要去上天街。”
甜妹拒绝:“驳回。”
少女更不高兴了:“那你下车,我自己去。”
甜妹依旧拒绝:“不可能。”
少女濒临爆发的边缘:“那我下车,你自己回去。”
甜妹在边缘线上疯狂点火:“更不可能,你怎么想的,我连驾照都没有,你不怕我连人带车进了局子,回头让你去失物认领啊。”
少女不再说话了,保持了一路的沉默。
辈子惦记着欠了沈语萌许久的“总统套餐”,拒绝了甄蜜糖去御厨小坊吃午饭的提议。
所以一直到停了车,磨磨蹭蹭到校门口了,甄蜜糖还是满脸的不情不愿:“你叫语萌出来不就得了,食堂有什么好吃的,我预留的“乾坤宝盘”明天就下架了!”
辈子:“那就明天再去,不然赶不上两点的迎新了。”
甄蜜糖语气生硬:“我去干嘛,我又没入选。”
辈子转头认真看她:“我入选了呀。”
甄蜜糖:“许辈子,你最好别刺激我,逼急了我就上交你的把柄,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去!”
辈子觉得对方傻的可爱:“什么把柄?上交?交给谁啊?民政局还是道德协会?”
甄蜜糖:“你红杏出墙的证据!交给谁?那可多了,许妈呀,子艺哥呀,再或者,你那个什么小奶狗,一什么辜的。”
“什么一什么辜?”
两人正斗着没什么营养的嘴,沈一辜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探头到两人中间,下巴自然搭在辈子肩膀上,猫眼眨动,看向辈子。
甄蜜糖被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注视了两人几秒,掏出手机就是‘咔嚓’一声。
辈子偏头瞪着把整颗头的重量都压在她肩膀上的某个人,换来了对方的粲然一笑,白森森的牙齿在阳光下竟然还有些晃眼。
“麻溜的给我起来!”
沈一辜瘪瘪嘴,收回了茶色脑袋。
辈子:“甄蜜糖,你多大了,幼不幼稚,照片不许留着,赶早删了。”
甄蜜糖宝贝似的收起手机:“什么照片,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某人和某只小奶狗可真是心有灵犀,念叨着念叨着,就遇见了。”
“什么小奶狗?不会是我吧?”沈一辜好奇道。
辈子瞟了一眼甄蜜糖,眼神警告:“没有,我们在说一会儿的迎新大会呢。”
沈一辜瞬间来了兴趣:“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我进外事部了,辈子你呢?秘书办?文艺中心?还是名绣坊?辈子你打嘴炮这么厉害,主席队会不会特招你呀,我可听说主席队从去年开始就在筹备自由演讲的活动了,只是因为主力队员没有凑够,所以才迟迟没有举办。”
辈子对于什么辩论演讲的活动毫无兴趣,可这并不妨碍她一路走来所取得的光辉成就。
森城每年都会举办一场主题宣讲大赛,辈子凭借着自己那套歪理邪说和‘畅所欲言’,阴差阳错的包揽了森城历年的特别奖。
现在辈子家的陈览室里,还好好存放着一排排彩色童话杯。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许妈单单对甄蜜糖要亲近些,因为辈子能得到这些荣誉,少不了甄蜜糖冒名顶替,提交的那一封封报名表。
事后,许妈打着最强辅助,辈子懒得跟自家母上去较劲,本想着走走过场就行了,但每次站在主席台上,总有人横眉冷对的,变着花样的嘴里冲她吐着象牙。
辈子这小暴脾气,一个忍不住,就跟人怼了起来。
怼着怼着,就怼到了决赛。
对于事后辈子的无心领奖,甄蜜糖表现的十分善良,每次都会热心的帮她处理着后续相关事宜,但其实真正亲力亲为的,只有一个环节。
那就是,领奖。
精心装扮站在领奖台上,笑着接过奖杯,然后声情并茂的背着早就滚瓜烂熟的感谢词。
甄蜜糖对于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总是悉数笑纳,尤其热衷于顶着有些人的成绩,露着自己的脸,发着自己的光。
比如辈子,这个有些人的常驻嘉宾。
直到有一次,大型翻车现场,它来了。
那天,照例是怼着怼着,比赛结束了,反方都下了台。
辈子却一反常态的追下台去,非要跟人家把话题掰扯清楚。
“这位同学,你等一下,刚刚在台上有时间限制,有些点我没跟你说到。
我那个同伴刚才提到的余生漫长,唯热爱可治,从而引出要活出真我,在我看来,他逻辑是有问题的,先不说人生苦短,热爱跟真我之间其实没有必然的联系。
但比起他的逻辑漏洞,我觉得你的思维偏差更严重一点。
你太极端了,虽说适者生存没有错,但人活一世,哪能戴着面具过一辈子呢。
我承认,人生中有些场合,隐藏真我,能够更快的融入环境,也能让周围的人更舒服,但同学,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体现,你应该是个很了解自己的人吧,深知真实的自己难以合群,甚至有些孤僻,所以造了另一个自己去迎合世界。
虽然你掩饰的很好,但我看得出来,你很抗拒亲密接触,在别人眼中,是绅士,有教养,但实际上,你只是厌恶,在用这种方式杜绝一切可能进一步发展的关系。
你小时候,被排挤过吧?或者说,被孤立过?因为受到了伤害,所以你的三观有点被扭曲。
我觉得,你还是找个心理医生好好看看吧,心理疾病没有那么见不得人,你如果一直活在自己的骗局里,对你以后的生活不好。”
男生从一开始礼貌的笑着倾听,到后来的面无表情,却至始至终没有开口讲话。
反倒是他身边的朋友带着不确定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被他下意识挥手打开之后,惊疑的退远了。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朋友,眼眸里划过一抹嘲弄,视线转移到了辈子身上。
“你听过一句话吗,能跟熊搞好关系的,是熟知熊恐怖的人,那些相信只要心中有爱就能跟猛兽好好相处的天真烂漫的人,通常下场都很惨。”男生说完重新微笑起来,只是眼神里却没有了刚刚的漫不经心,而是带着几分恨意和讽刺,“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嘴里说着看似为你好的话,心思却比谁都要恶毒,当众揭人伤疤,看着众人对他质疑的眼神,觉得全世界都站到了你这边,享受吗?”
辈子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不是,我无心的,我”
“对!你可能是无心的,但就是你这种无心造成的伤害,在我看来,比那些口出恶言,满嘴嘲讽的人还要过分,我认得你,你是许天道的女儿吧,大名鼎鼎的许氏集团的千金,从小娇生惯养,哪怕性格恶劣,也有大把的人想要跟你做朋友,讨好你,迎合你,孤立和排挤在你看来,就好像一场闹剧,比小孩子过家家还不如吧,也自然不能体会这种伤害有多让人崩溃,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要舍弃自己去迎合别人,更加不懂比起谩骂和鄙视,像你这种站在地位的制高点教别人做人才是最让人无法忍受的。”
辈子被对方的严词厉色深深震在了原地,一双杏眼无措的看向对方。
那个时候的辈子只有十六岁,那名即将参加高考的男生说的话,她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辈子却感觉背脊之上窜起了“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的凉凉寒意,直达天灵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又或者是,自己其实一直在造成伤害,却从来没有察觉。
辈子在无端自责与不敢置信中来回沉浮,很想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汹涌澎湃的内心,但张着嘴,混乱的脑子组织不出一句话。
自然也没有在意对方为何要打听自己的身份。
“你看什么看,没话说了,你那套歪理邪说呢,难道只配拿来哄骗那些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公子千金吗?说啊,继续说,跟你刚才一样,让我听听你这个圣女千金还能说出什么了不起的做人至理!”男生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越说越厉声。
甄蜜糖刚刚向许妈汇报情况回来,就看见这边围了一大群人,一打听,才知道是许辈子那个丫头追着对方的辩友不依不饶去了。
此刻又猛的听见男生的吼声,连忙从后方人群里奋力挤了进去,一眼就看见人群中心的辈子正不停摇着头,脸色焦急,想张口说些什么。
甄蜜糖以为辈子口无遮拦惹了人家,现在还想火上浇油给人家讲大道理,吓的她赶紧上前把人拽了过来。
“这位同学,不好意思,我这个妹妹脑子有点问题,一个没看住,竟然自己报了比赛,她犯病了就这样,口无遮拦的,你吼也吼了,差不得就得了,人我带走了,大家都散了吧。”甄蜜糖说完看向异常沉默的辈子,安慰她说,“没事,别怕,有我呢,子艺哥他们也过来了,就在外面,接我们去御坊小殿吃饭,咱们走吧。”
辈子被甄蜜糖挽着胳膊往外走,走了几步,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生依旧在原地注视着她,目光复杂。
两人的视线短暂的交汇了几秒,男生也转身走了。
“人待我何,亦待人何!”
辈子看着对方消失的背影,突然大喊了一句。
“我说你犯病你还演上了,信不信我真给你送医院吃药去。”男生有没有听见辈子最后的话不得而知,倒是旁边的甄蜜糖被吓了一跳,骂了她两句。
“呜呜呜,蜜糖,对不起,这些年苦了你了,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都是为了你好,我不知道那些话竟然会伤害到你,你放心,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辈子突然一把抱住甄蜜糖哭出声来。
甄蜜糖看她哭的伤心,也不知道对方这是咋了,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
她不说,咱也不敢问。
甄蜜糖拍着她的背,绞尽脑汁搜索着安抚的话:“没事儿,没事儿,我原谅你,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