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
辈子站在教室门口,闻声回头,神色诧异“你怎么在这,你家大人才短短一周时间就肯放你回来了。”
沈一辜瞪着一双猫眼,慢慢跟在辈子身后,委屈道“昨天我就到了,一直在等你。”
辈子的座位在教室门口靠窗的第四排,很近,站在自己的位置边上,一周都未使用过的课桌却仍是一尘不染,目光下移,同样干干净净的靠背椅上稳稳当当摆放着...一个硕大的包装袋,顶上还扎着朵艳丽的大红花。
“谁干的!”
沈一辜“我呀。”
辈子又上下打量一遍,偏头问他“送我的?”
沈一辜没有回答,只自顾眨了眨满是欣喜的眼睛,辈子却好像硬生生从中看出了几分期盼。
辈子点点头,伸手轻抚着快及上她半个手掌大的布红花,手指缓缓握拢,温柔而有力的,一点一点拽了下来,而后举至沈一辜眼前,浅笑着“你觉得好看吗?”
沈一辜愣愣道“还可以啊。”
辈子看他轻轻点头,微微伏下身子,牵起他的右手,而后把那朵大红花系在了他的手腕上,衬的少年腕间的皮肤愈加白皙,骨骼分明的手掌修长细致,竟压下了红花大半的‘艳俗’之感,辈子松开手时,听见了少年拨弄着花片响起的几声抱怨‘干嘛给我系上,明明更适合女孩子…’
辈子盯了一会儿,没有理会对方的不满,只是突然明白了少年‘还可以’三个字是怎么得出的定论。
木椅之上,没了红花结的束缚,冰丝质感的外包装被手轻轻一碰,一落到底。
墨绿色条纹,四四方方,稀稀落落印刻成的烫金小怪兽,顶面滑竿之上精致的怪兽脑袋。
竟是个行李箱…
沈一辜看着辈子亮闪闪的眸子,嘴角翘起“我就知道你肯定喜欢,这个箱子侧面把手上,我特意刻上了你的名字,仅此人间,辈子专属,怎么样,我送你的这个毕业礼,合心意吗?”
辈子来来回回摸着一头又一头金色小兽爱不释手,却在放下手的瞬间佯装板脸“这么一大块放在我椅子上,你让我坐哪,难不成等会儿上课,要我抱着它听讲吗?”
沈一辜猛然瞪大眼睛,上一秒还喜欢到眼睛里冒泡,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这女孩子变脸的功夫难不成都是与生俱来?
辈子看着沈一辜短短十几秒间风云变幻的表情,暗自发笑,这个沈一辜最近不知抽的什么风,总是往她这儿塞东西,什么理由都能拿来编排,一度让她怀疑哭诉自己父母双亡,借住姑嫂一家,被表哥刁难的落魄少爷是否真的落魄。她从前总是宽慰沈一辜,落魄少爷也是少爷,寄人篱下也是豪栋,谁看不起谁呢,看看,说中了吧,高定家的定制款箱子,是看不起的她的审美还是瞧不上她的脑子,现下看来,这日子也没什么难过。
小心翼翼的从椅子上抱下箱子,轻放在一旁,辈子总算能坐一坐了,招呼沈一辜也在前面坐下后,脸上露出扬扬笑意“还郁闷呢,我和你开玩笑的,这个箱子我很喜欢,难为你前段时间旁敲侧击打听我的喜好,总归是谢谢,对了,你方才说等我,什么事?”
沈一辜当即眉眼一弯“志愿书的事,我之前告诉过你的。”
辈子“你怎么能还没放弃呢,你的户籍上不了陌城的那座大学,我之前也告诉过你的。”
沈一辜“这你别管,你告诉我就行。”
辈子笑着摇头“不要。”
沈一辜敛笑抿嘴,埋怨之气沉沉,半晌“你到底有没有一颗感恩的心,刚收了我的礼,转头就这么无情,不过是一封志愿书,怎么就那么难呢!”
辈子无奈道“劝你少操点闲心怎么也怎么难呢...”
沈一辜不再言语,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辈子,满当当的,都是幽怨与责怪。
辈子只撑了片刻,便长叹一声一头栽在胳膊里,闷声道“固执死你算了...”又一个激灵,忽的抬头“你是不是在贩卖我的消息?”
沈一辜一脸茫然“?”
辈子身子半起前倾,凑近了些,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贴吧论坛里说了,临近毕业,很多人都开始蠢蠢欲动,藏在心里很久的小心思冒头结果,有些心思活络的人,就开始到处搜罗消息,贩卖给那些有需要的人。”
沈一辜神色僵硬的感受着辈子过于专注的目光,距离太近,呼吸都开始交融,逼的自己几乎要落荒而逃,冷不丁听见这话,终是忍俊不禁“除了我,还有人会破费买你的消息吗。”
辈子神色认真只平白惹来戏谑,泄气般靠回椅背,妥协道“好吧,是森大。”
沈一辜神色恢复如常,得到答案也不再纠缠,看似果断,却只有自己知道,心跳如雷,难以平复。
辈子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桌面,思绪好像又回到了当时的场景,也是空荡荡的桌面,却多了一份薄薄的志愿单,原本不打算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志愿,并非自己叛逆,而是现实逼迫她不得不这么做,瞒着,骗着,直到上交,这还不放心,心惊胆战了好几个天,生怕被打下来或者通知家长,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就是迫切想回到陌城的心,她几乎可以笃定,自家那位大人一旦得知,这次怕是就要被‘投放’到愈加远离故土的国外。
如今大抵已是尘埃落定,不会再有什么波澜,辈子这才犹犹豫豫告诉了沈一辜,只因为对方是自己在森城唯一的朋友,她实在不愿编个假的骗他,所以沈一辜之前每一问起,都是缄口不言。
没空胡思乱想的日子总是溜的飞快,总是还没来得及细数约定的时间,记忆里尚在远方的‘客人’便已悄然而至。
辈子坐在考场里,即将要交卷的那一刻,才猛然有种自己正在高考的紧张感,尽管不合时宜,但却好过无感无觉,沈一辜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在考完后对方笑话自己反射弧漫长时,辈子回了他一句没心没肺。
“你这就要走了?”
沈一辜看着辈子早早站在校门口,身边是自己送她的行李箱,心生愉悦。
辈子看着同样提着行李箱站在自己身旁的某人,笑言“这句话问的好像你不准备走一样”目光突然转向对方的箱子“沈一辜,你不是说仅此人间,辈子专属吗,你手里的箱子是什么情况?”
沈一辜拍了拍自己身边与辈子那个除了颜色几乎相差无几的箱子,指着把手位置给她看“还是不一样的,你看,这里刻的是我的名字”说着抬头对上辈子明显不善的眼神,有些心虚的朝她解释,磕磕巴巴着“我,我当时定做的时候,原本就打算给自己也换一个,谁知道他们做出来就,就是这样了,送过来的时候,我就怕你因此不肯收,所以,所以就没提。”
若是一开始,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倒也没什么,一个箱子而已,对方一番用心,自己怎么也不可能狠心拒收,九曲八折的一通遮掩,生生把事情变的复杂,以前自己怎么没看出,沈一辜还有这百转千回的心思呢,辈子“那你现在怎么肯让我看见了,不怕我此时还给你吗,我寝室可是还有一个备用的。”
沈一辜笑容灿烂“不会,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室友把你箱子交给收废品的了,如今怕是楼也锁了,你没得挑。”
辈子“……”
沈一辜见辈子默默朝前走了几步,也不搭理他,又自顾凑上去,关心道“山路崎岖不好走,道又窄,车怕是来的慢,我这次来的时后就和李叔说好了,让他赶早来接,现在估摸着也快到了,等会儿你和我一起走吧?”
辈子礼貌的朝他笑笑,拒绝道“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沈一辜“别呀,这边向来天黑的早,若是太晚,也不安全,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和你一起走吧。”
辈子暗叹一声,又朝前移了几步,眼见对方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干脆闭上眼睛,装聋作哑。
沈一辜见她这副模样,伸手一把勾住她的箱子,往自己箱子上一坐,扔下一句“那我也不走了”也生起了闷气。
辈子见状,反而松开了扶住箱子的手“反正也是你的箱子,正好物归原主。”
辈子突然松手,沈一辜来不及收回勾住箱子的手臂,稍一用力,箱子便顺势撞上自己的‘同胞兄弟’,沈一辜眼疾脚快的跳下箱子,一把抱住面前箱子的滑杆,瞪圆的猫眼无声控诉着箱子主人的狠心。
辈子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颗心高悬着,眼见对方平安无事才松了口气,本就有些抱歉,这会儿被少年的眼神盯着,终是妥协“好吧,一起走。”
瞧见对方瞬间阴雨转晴的笑脸,辈子也像受到感染一般,无奈的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