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一掐手诀，见女子的攻势被两位高手挡住，这才从容喝道：“汝敢欺师灭祖？”
女子身体前倾，猛然喝道：“欺师如何？灭祖如何？汝之道非我之道。我之道在杀生取血沐浴己身。道不同不相为谋。死道友不死贫道尔。”
渔歌长叹一声，手指掐诀：“闻我言道者，皆为吾徒。欺师灭祖者，可诛。”
他有很多世死在徒弟和身边人手上，这一世自然不会再赤身收徒，早在引魂殿建立之时他就汇总了轮回经验找出了契约之道，只要受他点拨，承他师道恩惠的都得担其因果。
他的契约很宽松，越是宽松冥冥中越是严苛。
一不可欺师灭祖，一不可行凶作恶。
契约内容越简单，约束力越强。不然以渔歌目前的的道法修为根本束缚不住此等高手。
刚才观那女子手掌掌心，掌纹清晰明确，完全没有本地人多灾多难的掌纹显示。
这还是末法时代渔歌大学时爱好钻研的手相之道。之所以能这么快融入十万大山，也是因为当时他观青锋掌心那多灾多难之相和在60岁戛然而止的掌纹，从而判断出他们所言不虚。
本以为有竹山和一众掌门在场，此女子兴不出大风浪，没料想，竹山加一个掌门也只堪堪挡住了攻势。
不过女子不管真实身份如何，既然受了其因果契约，就要承担违背因果的后果。
“可诛”二字一出，僵持中的女子面色一变，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竹山本就快速砍切抵住女子的攻势，此时感觉女子的力道微微一停顿，多年的战斗经验发挥作用，顺着女子变弱的力道瞬间变招，变砍为削，竹杖上扬，从女子腋下穿过，一条手臂高高抛起。诡异的是那血是绿色的，飘洒天空。
另一侧古掌门也大袖禁锢，另一只手捏住一符箓闪电般拍在女子左肩膀。
砰的一声。碧绿血雾弥漫。左手手臂也离开她身。
女子陡失双臂，嚯嚯嚯怪笑，直直撞了上来。其势如奔雷，一派赴死无悔的神态。
本来碍于身份没有参与战斗的其他掌门都欲动手，婆婆喝道：“孽畜，还不束手就擒。”她竹杖杵地，大袖一甩，一股庞然巨力击打在女子胸腹处，立时一个大洞出现，前后对穿。
十万大山第一人果然战力无匹。
女子疯狂的嘶吼着：“如果生吞了你，我这一身绿血就能凝成朱砂红，就能真正修成人身，自然修成经络血脉，能与常人无异。”
“你死了成全我多好？”
渔歌淡淡道：“让你失望了。”
女子嚯嚯嚯怪笑：“那也未必。”渔歌眉头微皱女子却就这样闭目死去，尸体微微扭曲，成了一根树枝。
婆婆那一击不光击穿了胸腹，同时也掠夺了生机。渔歌能清楚的感觉到女子身上精血的流逝。见变成了树枝，渔歌微微一愣，神态倒是松了一些。
还好，不是人类，而是妖怪作祟。
就在女子死去的同时，众人神情都微微松懈。
“先生您没事——”婆婆躬身询问。
渔歌刚微笑，体内《天罡玄功》却自行运转。渔歌大吃一惊，比刚才强烈十倍的危机感袭来，激得渔歌一身鸡皮疙瘩。
一道人影，避开了婆婆，青烟般从渔歌左侧欺了过来。
为了一击得手，他没有任何多余动作，须臾间到了渔歌近前。
渔歌才是十万大山此时最需要被消灭的人。
这人影高高举起右手，一道刺目的光团在他掌心闪烁，赫然是一道充满了雷霆的符箓。
死亡暴虐的气息弥漫。
那人赫然是刚刚还阻拦住了诡异女子攻击的巫派掌门古田川。
古井无波，满是毒素沉淀的老脸上满是狰狞暴戾之气。
这一切，在渔歌眼前变慢，变大，变得缥缈。
这一击如果落实，即使是功德木偶的开窍之体，也经不住这真正的雷霆一击。说不得得重入混沌，陷入无限轮回了。那样的话重醒的灵智会再次沉沦，所有的记忆都会再次封存。
芝瑶怎么办？我还能见到她么？
这里的人们怎么办？谁来帮助他们摆脱诅咒？
猪哥哥怎么办？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
难道我每次收徒授课的命运都是这般凄惨？是不是冥冥中有无形的力量在诅咒着我？
我不服。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再次见到芝瑶，我要帮助这里的人掌握自己的命运！
我不服啊。
怨愤，不甘，英勇，执着在体内升起，几乎瞬间，渔歌的瞳孔变了颜色。漆黑的眼眸瞬间琉璃放光。琉璃光中倒映出古田川的身影。那暴戾的身姿，暴虐的气息，毁灭的雷霆气息！
不管你是谁，怎能让你如愿！
渔歌唯一念头升起，琉璃眼眸圈住古田川的身影，陡然放光。
小小人影前，光芒四射。
“区区光芒也想阻拦我？”古田川心中冷笑，根本不避讳，右手飞速拍下。
掌心触摸到了实体。雷霆符箓猛然炸裂。
空间撕裂，碎末横飞。
“成了。”古田川心中一喜，知道渔歌一死众人肯定有个缓冲愣神的阶段。手已经伸向袖内，准备掏出凌空符，趁乱逃走。
一只手！突兀在他眼前出现，握成了拳头，带着血迹。
古田川感觉一阵脱力，腿弯一软，颓然倒地。才发现那拳头是从自己背后穿透到前胸。
拳头上的血是他的。
怎么会？谁会反应这么快？没有被混乱惊扰？连触摸符箓逃跑的这点时间都没有利用到？
那拳头缓缓张开，一颗树叶形状的心脏快速跳动着。
那是——我的心脏。
古田川神思恍惚，喃喃道：“怎么会？”
背后传来冷酷的声音；“哼，箴言早有秘传。神灵现，间者出。我还曾想，各派高层中谁会是间者。古老啊，你真是让人心寒啊。”
这冷酷的声音是谁？这么熟悉，这么陌生？哪位掌门？
或许是伤势过重，古田川身形踉跄，那拳头缓缓抽回。
是谁？古田川的执念使得他艰难偏头回看，只见几个掌门叠加在身后，一个个如临大敌，神情惊讶有之，惋惜有之，痛苦有之。而在最前方的，是匠屋派掌门，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喜欢嬉笑怒骂唯独不会冷冰冰说话的蒋毅。
蒋毅手中树叶心脏慢慢凋零，逐渐消散着生机。
“算了，杀了渔歌，也算是有了收获了。”古田川连思想都缓慢了好多，此时把头收回，想临死前看看渔歌的死状。
嗯？怎么会？
眼前的一幕他惊呆了。强烈不合时宜的现实让他分外难受，嘴角嚯嚯咳血。
渔歌静静站在那。丝毫未伤。
在其右侧，脚下的位置有个丈宽的窟窿。石板成沫，泥土外翻，阵阵烧焦味弥漫。
渔歌旁边的竹山身上道道血丝，看来雷霆爆炸的余波被竹山挡住了。
“为什么？”那道少见的雷霆符箓会没有打在渔歌身上？即使他道法再高深，身体之孱弱也无法更改。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他绝对不可能躲开的。
为什么？
为什么？
阿！！！
古田川想到了渔歌眼中当时亮起的琉璃光芒。
是那眼睛。是什么道法？让我的感知出现了问题。明明感觉目标准备，击打的感觉准确，甚至连后续的感觉都是真的！
那是什么瞳术？那是什么原理？竟然扭曲了我的感知。
他知道没有人会告诉他，他也来不及听了。
他闭上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他的身体变成了一截木桩，绿意盎然的一截木桩。木桩上隐隐现出一只眼睛，冷冷注视着渔歌。
竹山冷漠上前，一脚踢爆了木桩，眼睛也灰飞烟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