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松林山上,落叶铺满了山间,尚存的一条条缝隙。那些黄色、绿色,以及黄绿相间的落叶,与青褐色的山体、棕红色的树干,织就了一块层层浸染的彩娟,屹立在安陆城的北面迎风招展。
“刚刚郑大人说起如今的时局,不知内忧外患该如何理解呢?”,朱道一放慢脚步,朝着郑林拱手询问。
“那下官就斗胆来说一说吧。”,郑林整了整衣冠,向朱道一作了个揖,“先说这个外患,北边一直威胁大明的蒙古,是建朝以来难以根除的顽疾。而东北的地区的女真部落,也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势利,若放任其发展将来必是祸患。东南沿海各地区的倭患,说到底还是朝廷的封关禁海的政策问题。如果开放了对外贸易,不仅可以大大地减少四起的倭患,还可以充实国力抵御其他边患。而西南蛮夷地区的暴动,虽然他们的根基深厚,但是实力不可与另外三个相提并论,也无法从根本上撼动大明朝的基础。只要朝廷解决了那三个大的威胁,那在西南地区推行‘改土归流’,将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情。”
“郑大人刚刚说起东北的女真部落,为什么说未来是支不可小觑的势利呢?”,朱道一当然知道历史的真相,只是好奇这郑林是如何看出来的。
“王爷,你还记得宋朝的整个历史吗?”
“略知一二,愿闻其详。”
“北宋建朝之后,一直深受契丹辽国的侵扰,但最终灭掉辽国打败北宋的,则是在东北兴起的金国。而这个金国,就是如今东北地区,那些女真人的先祖。”
“郑大人的意思是,女真人会再次振兴,随后征服蒙古,再威胁我大明江山?”
“没错。现如今女真各部一盘散沙,这很符合北方游牧人建国的规律。只要有一位类似‘成吉思汗’的首领出现,必将可以把各部落捏合成一体。而每一个新兴的游牧国家,都有着强烈的向外拓展的动力,远的有匈奴、突厥,近的有契丹、女真、蒙古。”
“若郑先生的担忧,蒙古已经翻不起大浪,真正有威胁的是在东北。若大明提前准备的话,如何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最大的危机呢?”
“控制整个外兴安岭至北海,以南一线所有地区的土地,杜绝草原游牧国家的建立。而且从地势上来看,游牧国家占据的北方山高水远,而幽云以南地区地势平缓,天然就不利于我们进行防守。”
“所以你的建议是主动出击,直接将那些国家赶出北方?”
“下官倒是希望能够这样,不过实际情况却不允许。首先,如果主动出击,得有强有力的国力,而如今朝廷每天的收入,还不补上下一年的花费。再加上多年来,我在西南地区的工作实践,占领一个地方后最好的办法,就是同化当地的蛮夷,而不是将他们赶出去。”
“本王明白了。那同化当地的蛮夷,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当初秦始皇统一六国,其实就用了类似的办法。那时候的六国文字不同习俗各异,对占领了六国的秦国来说,这些人无异于是一个个隐患。而秦朝末年的暴乱,正好印证了同化的过程,可能需要好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真正完成。”
“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想到郑大人对时局,也是个如此通透的人啊。”
“王爷过誉了,下官只是浸淫在江湖中多了些十日,看惯了是是非非和潮起潮落罢了。”
朱道一叹了口气,看着山下的安陆城,喃喃自语道:“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王爷好才华,这三句话形象地囊括了,各朝各代的兴衰,家族个人的存亡。真希望我大明朝,能够跳出这个规律,长盛不衰地绵延下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所以我们这些朝廷的臣子,在帮圣上分忧解难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天下百姓的福祉。”
“王爷恕罪,您如此体恤黎明百姓,下官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哈哈哈,以后还会有更多你想不到的,届时郑大人可不要太过意外哟。”
朱道一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带着对未来的展望。但是郑林并没有联想更多,而只是把这句话听成,是一个少年临时的插科打诨。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虽然这位藩王做事沉稳心智老成,但毕竟是只有十二岁,难免会有一些年少的轻狂。
出了峡谷后朱道一直接上了马车,而郑林骑着马带着人在前面,一行人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才到安陆城内的知府衙门口。朱道一和郑林一齐进了知府衙门,张校尉带着部分亲军,早已在府内等候多时了。
“大人,抓到那个匪首了吗?”
“没有,但是有意外收获。”
“什么?”
“此人和唐崖土司有联系。”
“唐崖土司?!好啊,这次我们返回施州卫,正好可以去唐崖土司,找那个覃长官好好聊一聊。”
郑林和张校尉正说着,石谦从内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徐友凉,看着愈加觉得消瘦,而他的白胡子也更显粗壮。
“哎呀,巡抚大人,终于回来了呀。这次顺道经过安陆,助我们铲除了这股猖獗的盗匪,您真是雪中送炭啊。”
“石大人过誉了,本官也只是尽了本分。”
“对了,那个匪首秦天翼有什么消息了吗?”
郑林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说道:“估计已经逃离安陆了。”
“而且我们还发现了新的线索!”,一旁的朱道一早已忍不住,愤愤不平地看着石谦。
“王爷发现了什么线索?”
“那货盗匪看似在抢粮,其实是在诱拐当地的儿童,抓取唐崖土司训练成杀士。”
“什么!竟然还有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石知府,安陆可是有不少儿童被抓,您作为当地的父母官,这事该不会放手不管吧。”
“这事我肯定要管,可牵涉到土司和卫所,这里面感觉有点......”,石谦说着看向了郑林。
郑林暂时拿不定注意,但是这事他若是不管,自己的良心又过意不去:“这事我需要返回施州卫,与冯大人进一步地商议,毕竟唐崖土司属于他的管辖范围。”
“这事得抓紧时间办了,不然我担心那些儿童......”
“王爷,这事下官一定谨记在心,回到施州卫后必将竭尽所能。”
朱道一连忙拱手谢道:“那就拜托郑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