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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路向西(2)

刘巴说,刘备是一个雄人。雄人者,牛人也,把他堵在门外都来不及。怎么还敞开大门让他进来?刘备一旦来了四川,必成大害。

主簿黄权也劝说,请刘备入川,简直就是引火烧身。刘备心比天高,来了四川之后,要把他放在什么位置?当成一个部下,刘备必定不会满足。当做上宾看待,又一国不容二君。如果刘备安如泰山,那主公就危若累卵了。还不如紧闭大门,以绝后患。

黄权说得越多,刘璋就越生气,最后干脆把他贬到广汉去做县长。

还有一个叫王累的官员以独特的方式来劝阻刘璋,把自己倒挂在成都的大门口,结果刘璋就是犟,一句话也听不进。

法正到了荆州,见了刘备如同被送养的孩子见到了亲爹娘,那种兴奋是无法用言语表达的。风尘仆仆来到荆州,连气都不喘一口,就求着刘备入川,凭着刘皇叔的英明果断,还有刘璋的懦弱无能,再加上有张松做内应,攻取益州,易如反掌。

刘备千等万等,就等着法正这句话。跨有荆益,跨有荆益,诸葛亮草庐对里的这四个字整天挂在嘴边,都快要溶化了。即将变成现实了,刘备是说不出的激动。再说既然四川人如此一片好意,如果自己不领情,岂不辜负了张松和法正的一片美意?

于是刘备毫不犹豫地留下诸葛亮、关羽、张飞、赵云守卫后方基地荆州,自己率领数万大军,带上庞统、黄忠、魏延,以法正做向导,沿着长江逆流而上。

孙权听说刘备要去攻打益州了,恨恨地大骂道,狡猾的长耳朵,竟然如此使诈!急忙派船去荆州,要把大妹子和刘备的儿子刘禅接回江东。其用心很清楚,就是劫持刘备的老婆和儿子作人质。这时候虎将赵云再次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他跟张飞不顾一切地截住了孙夫人,把刘禅夺回来,总算为刘备挽救了一次危机。

刘备的西进运动其实是一次光荣的行军,沿途所经之处,不但大门敞开,而且就像供奉天神下凡一样,贡品排满了道路的两侧。每到一地,金银财宝滚滚而来。刘备毫不客气地照单全收,自己正准备招兵买马,缺的就是军费。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巴郡。江州的巴郡太守严颜看到刘备骄横无礼的模样,气得捶胸大叫,这就是人们所说的“躲在一个孤山头,放出老虎保护自己”吧!刘巴也再次警告刘璋,如果让刘备攻打张鲁,无异于把猛虎放归山林。这也老虎,那也老虎,听得刘璋一阵猴急,破口大骂,要是真的曹操这只大老虎来了,我看率先撒腿逃跑的将是你们两只小老鼠!刘巴绝望之下,关起大门自闭不出。

刘备从巴郡出发,又沿着垫江水北上,到了涪城,刘璋亲自到场,为了举行了一个无比隆重的欢迎仪式。三万益州的步兵、骑兵排列成令人震撼的大方阵,旌旗遮天蔽日,耀眼夺目,好像刘备才是这块土地真正的主人。

这时候矮脚猫张松又现身了,他让法正告诉刘备,现在是除了刘璋,夺取益州的最好时机。但是刘备似乎有所不忍,人家如此热情款待,你恩将仇报,岂不成了千古骂料?再说一到益州就杀人,岂不吓坏了所有的人?

蒙在鼓里的刘璋绝对料不到请来的是一颗巨大的灾星,而不是大救星。于是产生了悲剧的一幕,愚笨憨厚的刘璋无比温馨地跟满肚子都是鬼的刘备紧紧握手,把自己的生命、甚至全四川的安危都交给了刘备。两人貌似亲密无间,刘璋让刘备做大司马,随口给了他一个司隶校尉的官职。刘备也心甘情愿地称呼刘璋为镇西大将军,尊奉他为益州牧。

4、机会总是创造出来的

既然大家都这么客客气气,刘备也不好说什么,屁股一拍,北上葭萌关,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葭萌关翻一个山头,就是传说中的五斗米教圣地——张鲁的汉中了。

这个五斗米教跟张角的太平教一脉相传、系出同门,都是信奉太上老君为老祖宗的宗教。但是五斗米教比太平教更胜一筹,张角给人家看病,虽然是免费的,但必须入教接受严格的洗脑。而五斗米教则没有这样的强硬规定,只收取你五斗米的医疗费。所以五斗米教发展迅速,传到了张鲁的手中,经过数年的努力,完全改造成为一个政教合一的严密组织,独霸汉中,和外界脱离了联系,成了一个奇特的孤岛。那时东汉帝国到处都在战火纷飞,人们的生命、财产都不保。而张鲁的汉中却是治安井然,生活安定,简直就是一个令人无比向往的世外桃源。

但是在那一个兼并频繁,诛杀征伐成为常态的时代,超然独处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再加上汉中独特的地理位置,位居四川跟关中之间的交通枢纽,所以张鲁成了一个箭靶子,曹操、孙权、刘备,甚至连刘璋这样的窝囊货,谁都想朝他开一枪,把汉中占为己有。

这一次刘备攻打张鲁的兵力不可不说雄厚,除了自己从荆州带来的数万子弟兵,刘璋把益州最精锐的三万人马无偿拨给了他。此外,刘璋还下令驻守在葭萌关附近白水关的杨怀、高沛两军,要他们无论如何听从刘备的调遣。照理来说,手中掌握这么多人马,粮草也是无限量供给,要多少给多少, 刘备拿下汉中只是小菜一碟。

可是整整过了一年,直到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葭萌关前方战线是出奇的平静,什么战斗也没有发生。刘备除了一整天呆在营帐里跟庞统、法正密谋夺取益州之外,就是大肆挥霍刘璋的财物,用来广收人心,根本就不想找张鲁的麻烦。

而刘璋还在迷迷糊糊之中,忙着给刘备送钱送粮,准备把他养得肥肥嫩嫩的,好保护益州的安全。恐怕就是打死刘璋也不相信,自己是干了一件天下最傻的事,养虎自啮。此时刘备正处心积虑地算计着怎样名正言顺地夺取益州,可是想了一整年,就是想不出一条周全之策。

最后大谋士庞统给刘备定出三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搞偷袭战术。刘璋对打仗一窍不通,趁着刘璋毫无准备,成都一片空虚,派遣一队精兵抄小道直取成都。疾雷不及掩耳,迅电不及瞑目。刘璋仓皇无策,成都一战可擒。第二个方案是搞欺骗战术。驻守白水关的杨怀、高沛,号称刘璋的名将,兵强马壮。听说他们暗地里写信给刘璋,把我们打发回荆州。我们干脆将计就计,宣扬荆州出了大事,要急着回去。杨怀、高沛二人心中大喜,必来相送。我们就可以趁机杀了他们两个,夺了他们的兵马,然后南下进攻成都。第三个方案是搞迂回战术。先退回白帝城,联合荆州的诸葛亮,再回头进攻益州。如今已到了非常时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再这样婆婆妈妈下去,只会害了自己。

刘备认真思考了一下,第一个方案其实就是狗急跳墙。万一偷袭的部队出了差错,那岂不什么都完蛋了?第三个方案又是前功尽弃。千里迢迢来到了益州,现在又得灰溜溜地撤回老家,如此一来,这两年的努力岂不都成了无用功?只有第二个方案虽然有点阴,却是不瘟不火,恰到好处,于是决定采取第二个方案。

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刘备连最坏的打算也做好了,就是缺少哄骗杨怀、高沛要回荆州的理由。

再耐心等待了数月之后,时机来了,这一回是大死敌曹操助了刘备一臂之力。建安十七年十月,曹操一直对赤壁惨败耿耿于怀,于是率大军南攻东吴。孙权赶紧派人去荆州请刘备出师相助,我把江陵这样的战略重地都借给你,还把大妹子也一并送出去,就是为了维持同盟军的关系,共抗曹操。如今都是一家人了,你赶紧出兵襄助吧,让我们再一次把曹操烧得灰飞烟灭。

接下去的事态发展就像一部毫无悬念的电视剧,刘备大大咧咧地给刘璋写了一封信,说自己跟孙权已结为亲家,唇齿相依。为了帮助益州抵御张鲁,把军队都抽到这里来了。荆州的关羽手头根本就没有几个兵,如果不回去救援,曹操必然占领荆州,然后把矛头对准益州。如此一来,曹操的危害性比张鲁更大。

于是刘备直截了当向刘璋提出要求,为了对抗曹操,请再拨给他一万人马和大量的粮草。

刘璋虽然傻笨,可是面对刘备一次又一次毫无节制的狮子大张口,不由地犯愁了。自刘备入川之后,张鲁倒安分些,可是为了喂饱这只看门的大老虎,几乎快把益州掏空了。再加上白水关的杨怀、高沛不断打小报告,说刘备在前线毫无忌惮地扩充势力,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刘璋这才有点后悔了,自己简直就在养虎为患。于是只给刘备四千人马,粮草也打了半折。

这是一个极好的借口,刘备趁机煽动部下对刘璋的仇恨,我们为了益州不惜舍身喂虎,转走千里,弄得身心俱疲,连睡觉也不得安稳。现在刘璋拿小钱当月亮,仓库里堆得满满的,却一丁点儿也舍不得拿出来赏赐我们。刘璋对得起弟兄们吗?还要弟兄们为他送命吗?

一时间空气紧绷,让人窒息。这时候又出了意外,终于嘣的一声,在益州上空引爆了。

事情是这样的,刘备声称要回荆州的事在益州传得沸沸扬扬,在成都里头准备做内应的张松也信以为真。他赶紧给刘备和法正写了密信,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为何半途而废,功亏一篑?

如此大逆不道密信不知道是怎么到了张松的哥哥——广汉太守张肃手中,吓得他魂不附体。为了不连累自己,张肃立刻向刘璋举报。刘璋气得嗷嗷大叫,我养了一只白眼狼,引来了一只大恶虎!一怒之下,砍了张松的脑袋,并下令益州各地紧闭城门,断绝跟刘备的一切来往。

这是对一个有恩之人的赤裸裸挑衅,无耻的挑衅!于是刘备彻底撕下友善的嘴脸,发出怒吼,向刘璋宣战!打到成都去,讨个说法!

5、袭取西川

按照庞统的第二个方案,要想袭取成都,首先就得解决白水关的杨怀、高沛。于是刘备把杨怀、高沛叫来,痛斥两人挑拨离间,使刘璋跟自己成了一对仇家。没等杨怀、高沛开口辩解,就稀里糊涂地掉了脑袋。

解决了刘璋这两个最得力的干将之后,白水关的守军顿时群龙无首,立即被刘备所兼并。而后掉头西下,跟老将黄忠、益州降将卓膺直奔涪城而去,据守于此,终于迎接刘璋的反扑。一年以前,就在这里,刘璋和刘备热情相拥,那时候的手足之情让无数人感动得吧嗒坠泪。如今两个人只有怨恨,一边因为贪婪,一边因为恐惧。

刘璋在成都整天提心吊胆,张鲁没来侵略,倒是请来的皇室同宗刘备要对自己大开杀戒了。这时候有个叫郑度的官员给刘璋支招,刘备一点也不可怕。他孤军而来,人心不服。军中无辎重,靠着挖野菜充饥。不如把巴西、梓潼的老百姓都赶到涪水以西,实行坚壁清野策略,把仓库里的粮食,甚至野粮杂物统统烧毁。同时挖起深沟,筑起高垒。刘备来了,无论怎么叫骂,我们就是坚守不战。以不变应万变,不出三个月,刘备没得吃了,只好撤军。那时我们趁机出击,一战可擒刘备。

应该说郑度的战法是制胜刘备的最佳战法,刘备什么也不怕,就怕打起持久战。毕竟是在异地他乡作战,地形、人情陌生就不必说了,在荒山野岭搭营,连晚上睡觉都要提防半夜窜出野兽来。

所以刘备忧心忡忡的,要是刘璋真的听了郑度的话,那我们回荆州算了。省得到时候还没有打到成都,就先饿死了。

法正嘿嘿一笑,假如刘璋会听从郑度,那他就不是刘璋了。

果然刘璋大骂郑度,我只听过抵抗外敌的侵略,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从未听说过,为了躲避敌人,让老百姓遭受流离失所之苦。于是断然拒绝郑度的建议,派刘璝、冷苞、张任、邓贤、吴懿率精兵沿着大路从成都北上,企图夺回涪城。结果大败而逃,一窝蜂退到绵竹。绵竹有“古蜀翘楚,益州重镇”的美称,绵竹一失,成都必然不保。

益州兵战斗力低下,涪城一败就军心涣散,没等刘备杀过来,吴懿就弃戈投降。刘璋赶紧派了李严、费观前往绵竹督战,结果李严、费观两人一看大事不妙,也抛弃了刘璋,投入刘备的怀抱。

刘璋的部将死的死,降的降,张任跟刘璋的儿子刘循再南撤到雒城去。不能再后退了,雒城的背后就是成都,一旦雒城陷落,成都不战自溃。于是张任、刘循决心破釜沉舟,在雒城做最后的抵抗。

张任堪称益州第一战将,其作战之英勇令刘备为之侧目。尽管刘备的部队像蚂蚁一样爬到雒城城头上,还是被张任杀得秋天的落叶一般,纷纷坠城飘落。刘备顿兵受挫于坚城之下,一筹莫展,两个大谋士法正和庞统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破城的妙计,无法智取只好强攻了。于是刘备调来所有的大军,昼夜不停地搭梯子猛攻。

建安十八年(公元213年)的一天,庞统身先士卒,带头冲到雒城下,结果也被张任的乱箭射死。一只正要展翅高飞的凤雏就这样陨落了!

庞统之死,是刘备的最大损失。据说诸葛亮精通天文地理,很会算卦。一天夜里,他抬头望星空,忽然看见罡星(北极星)悬挂在正西方的天顶,太白星(金星)在又出现在雒城的分野(相对应天上的星宿为觜、参,即猎户座)。这一些都是主帅的凶兆。于是急忙派人告诉刘备,结果诸葛亮的人没到雒城,庞统就死在落凤坡了。虽然史书上并没有明载庞统死去的时间,但是根据诸葛亮留下来的天象记载,可以推算出庞统大致死于建安十八年三、四月份间(并非罗贯中所说的七夕节),因为那时候金星恰好运行在猎户座之内。

为了从精神上击垮刘璋,法正特地给他的旧主人写了一封长达七百二十三个字的书信,最后一句半是威胁,半是诱惑:刘皇叔自发兵以来,对你的感情依旧,丝毫没有半点相逼之意。为了你的尊严,务必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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