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先是忘了这帮子哥们气场强大,接着又忘了“同行是冤家”这句俗话。所以,不论哪个原因,都使得架在老娘脖子上的剑纹丝不动,并且似乎还有些许紧了些,寒凛凛的阴气从毛孔直扎进血液里,流入四肢面骼,侵肌裂骨。
我连连紧吞口水,面对无数双冷俊的寒眸,天晓得我已经欲哭无泪了:父皇,您老一辈子没做过善事,如今好不容易活下个闺女,就当发发慈悲,保佑保佑我吧!大不了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不再胆小如鼠,不再畏畏缩缩,争取重振龙氏威武,把宗族人脉,基业,发扬光大,行不行?
就在我流泪满面,差点跪下朝老天磕头的时候,“嗖!”又是整齐一声,雪光四溅。
把我吓得“啊……”抱头尖叫,然后一个东西飞快扑进我怀里来,而我正处在精神崩溃的当口,一接触到那圆滚滚,软乎乎,肉墩墩的玩意,不知怎么的就仿佛回到了七年前某个血淋淋的夜里,那些狰狞的狱卒一刀一刀割下华淑妃的人头,鲜血和脑浆混成一片,温热温热的,他们狞笑着,把头颅塞进我的手里,逼我高高的举起,任由鲜红的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滴到我的头上,再顺着额,眉,眼,嘴唇,一点一点滴下来……
我吓得更尖厉的惊叫,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啪!”抬手扔开,再接着扬腿就是一脚,“轰!”踢得老远老远。
“给老娘滚远点!”没好气骂道,可惜还没转过头,突然我反应过来那突然比我自已发出的惨叫更为凄厉的声音是何人是,已然为时已晚。
“狸狸……”老娘的泪水飞一样直飙,张开双手哭得往前冲去。
“遂君。”一只大手横拦在我面前,柔软的,谦和的,淡然又熟悉的声音,几乎与骨血相连,割也割不开的牵绊。
他缓缓转过身来,剑一般的眉毛斜飞锐厉,目沉似水,幽黯无边,深沉的,盯着我,那无边无际,又深邃无底的眸子如同磁石一般将我的视线吸溺了过去,无法移得开。
我木然的后退一步:“夜离歌?”
他轻轻扬起了唇,狭长的凤眸凝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四周的侍卫向两边自动让开,不过所有的眼睛依旧紧紧锁住我手里的两根白萝卜。
他们都知道我是前朝公主,就生怕老娘一个不爽当头砸下“暗器”。
“这些日子也玩够了。跟朕回宫去。”他缓缓踱到我面前,伸手捻齐碎发,宽厚的手掌带着暧意,掠过我的耳畔,额际,仿佛娇阳抚面,舒服得很。
我怔怔的看着面前这张几乎都不记得的容颜,心境,复杂得几乎忘了呼吸。
突然,浑身一惊,我连忙躲开几步距离:“不可能。夜离歌,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到你身边。更不可能进宫。”
我以为他会怒发冲冠,毕竟身旁帝王,任谁也不能触怒他的威严。
可似乎我料想错了,他沉深的目光盯了我一会儿,半响,昂望一碧万里的青天,似乎自嘲了一下:“终于肯说实话了。在宫里头,你做的不累,朕看得心都疼。”
“那都是你的事,跟我无关。别再跟着我。”他会为我心疼?哼,早干嘛去了?心底的伤再次被残忍的划开血口子,痛得我死去活来。
转身就要走,可就算夜离歌不命令,他的侍卫也都是一等一懂得察言辨色的,哪会轻易放我离开?
“等等。”他在身后唤道:“如何你才能原谅我?”
“让我全家都活过来。”随即嗤笑:“你办得到吗?皇帝陛下。”最后四个字咬得死紧,我觉得眼眶迅速温热了起来,而后,一股又一股热滚冲上大脑,从眼中汹涌滚出,落了下来。
我狠狠一抹:“你根本办不到,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又何谈原谅。”
“因为那个司徒恨?”蓦的,夜离歌冷颜阴鹜,犀利的寒眸射出血光。
听得我大脑轰鸣,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他不是司徒绝?”
“哼,天下之事,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只要朕想,无论是事,还是人,都逃不过朕的手掌心。”轻轻而缓慢的,五指缩紧,看似悠然却凝有万钧,夜离歌的唇旁漾起宠溺却残忍到令人发指的弧度,这就是真正的夜离歌,温柔中凝着无从抗拒的强迫。
与他面对面,哪怕是他正在笑着,用最温柔的目光笼罩着我,然而落在我身上时,却是刺骨的冷与寒。
我打个哆嗦,强自镇定:“如果我真要逃呢?是断手还是断脚?”
“傻丫头,朕舍不得。”他又往前走了几步,似乎很不满足与我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朕会有办法让你忘记一切,甚至仇恨。”
“做梦。”我冷笑。
他也不怒,而是悠悠叹息:“那个莺儿现在可是住在宫里,慕少卿多次请求朕成全他们俩。遂君,你说朕该怎么办?是成全一对有情人?还是让他们劳燕纷飞?”
“切,我又不是莺儿,问我干什么?”这家伙聪明过头,脑袋烧坏了吧?我觉得面对面说话很难受,于是抱起胳膊,至少两人之间有个阻碍能让我放心一点。
他修长的眉挑了挑,一眸似笑非笑,抬手轻拍我额头,在我气得瞪眼却不敢开骂之际调笑:“真是个鬼灵精,朕让你看一场好戏。”
“我不看,我现在很忙的。”虽然我并不忙,可就是不愿被这个混蛋看扁。说完转身就走。好在这次没人拦我,我暗中拍着小心肝昂首阔步,大步威武转过拐角,一脱离他们的视线,老娘撒开丫子飞也似的逃命奔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