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时已是黄昏时刻,学校里各大饭堂已开饭。
方子皓将自已的那辆“美利达”自行车也带了过来,要知道从学校门口到宿舍楼可是很长的一段路。他从门口沿着入校的大路一路骑进去,经过一、二号教学楼,只见到有的学生抱着书快步向饭堂走去,那该是下午有课的学生,生怕吃晚了晚上自修没位坐。过了一、二号楼是中心广场,这个广场听说耗资极大,连同网球场、游泳场、篮球场及特大的体育场一同建起,那个时侯这些就是申请学院升为本科院校的硬件设施,只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从中心广场那边走来,应该是从那边的“一路商业街”回来的。环过人工湖,方子皓看了一眼人工湖,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顿时替代了方才暖暖的心情,他没敢多看一眼,车头一转进了左边的小路,只见到有的几个学生穿着短裤、踏着拖鞋懒洋洋地走向饭堂方向,一看便知这几个孩子是下午没课又懒得出门的宅男,到吃饭时间才睡醒。
方子皓的自行车在B栋男宿楼停下,抬头一看,我的天,这里比他原来住的A栋还要乱,衣服内裤密密麻麻乱挂一通,从下面看上去实在难看。他把自行车停到车棚里锁好,刚想走进宿舍楼却见到楼下那个花白了头发的宿管阿伯。
”等等,怎么没见过你呀?“那阿伯一脸严肃,那副老花镜都滑到鼻尖了,低着头眼睛瞪着方子皓。
”我是这里的学生,这是学生证。以前没来宿舍住过,今天开始搬进来。“方子皓看着那宿管,心想,这老头眼还挺尖。
那宿管阿伯拿过学生证,将眼镜往上推了推细细一看:物流系三班方子皓,他不觉抬头不自然地打量了一下方子皓道:“你就是那个方子皓?”
方子皓没摸清二丈头脑,难道这老头也是通过著名的自杀事件认识方子皓的?想到这里,方子皓心里凉了一半,真有点后悔重生在这个人身上了,在学校一点儿尊严也没有。他几乎快要变成流氓兔的眼睛,只差加一滴汗在额头。他只得忍忍问道:”您认得我?“
”怎么不认得,去年你来住过一周就搬出去了,嫌这嫌那的。“那老头语气变得有点加重,但很快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可告诉你,你要在这里住就必须好好住下去,别再搬来搬去的了,我们这里可不是旅馆。你虽交了钱,但不住总占着个位也不好,外头新生还有五六个人挤一间的,我们这儿算好的了。”那阿伯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方子皓只是一味应着是,心里去极想上去将他那把口封上。
他被宿管阿伯带到了503房,又被叮嘱了半日才离开。方子皓忙拿着布将床擦过一遍,然后再将席子擦拭拿出去凉,一切打点好后天色已有些暗了。只听到门外有钥匙声,方子皓忙下了床。
“顶你个肺啊!吓死我啦!”开门进来的一个叼着牙签的男生本以为屋里没人,开门时被从床上跳下来的影子着实吓了一大跳,不得不爆粗。紧接着后面又进来了两个男生。
“点会有人嘎(怎么会有人的),有没搞错啊。“另一个头发染成黄色的男生一进来就没好气。
方子皓一看便知这两个人是本土居民,本想跟他们打招呼,见他们这嘴脸,肚子里就有火。
”喂?不是哦,他是我们班那个方子皓。“最后进门的男生戴着眼镜,还蛮斯文的样子。
”什么方子皓啊?咩水来嘎(什么人来的)?“黄毛男一脸不耐烦,趾高气扬的样子。
”叼!你吾知就系果个自杀(你不知道就是自杀那个)…”话还没说完便捧腹大笑了起来,黄毛见他笑也跟着大笑。
方子皓紧咬了牙已忍了半天,听到他们大笑,实在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抓住那叼牙签的男生:“我叫你笑!”话一出,一拳擦脸而去,他一个没防被直揍倒在地上。黄毛此时停住了笑,脸上突有怒色,骂骂咧咧地上前来箍住方子皓的脖子用力勒着他,幸好方子皓身材足够高大,他转身一把抓住那黄毛的手往外扳,心想,这两个毛头小子就想制服我?门儿都没有。吓得一旁的四眼仔直叫:“别打了,让宿管知道可不得了。”
把两个人推倒在地,只见二人已气喘吁吁,一看这二人就是平时没怎么打过架只是扮扮拽来保护自已,方子皓拍拍手上的尘冷笑道:“怎么?还打吗?”
只见那二人一句话没说坐在地板上,脸上却极其不服气,那四眼仔倒是醒目(聪明),他忙搬来一张凳子嘻皮笑脸道:“皓哥,你坐你坐。消消气!”
“我告诉你们,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方子皓早就死了,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个真正的爷们,别来惹我,否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方子皓指着地上两个人说道,两人见状有些呆住。
他消消气转头对四眼仔说道:“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叫张小兴。”四眼仔嘿嘿一笑道,“我们不知道这个床位是您的,要知道,早就先帮您收拾好了。”说完他识相地推了推黄毛,可黄毛怒盯了一眼四眼仔,拿起方才被扳的手来甩了甩也不理会。
方子皓想了想站起身来向黄毛伸出手:“同学,刚才有些冒犯,不要见怪。”
黄毛看了方子皓一眼,这才伸过手去,站了起来,用带着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尴尬道:“马明。”
“对,大家都叫他明仔。”四眼仔笑道,“还有人叫他黄毛仔。”说完这话。
只见那黄毛挥起手就往他脑袋拍,嘴里骂道:“你个反骨仔(你这个叛徒),敢叫我花名。”四眼仔嘿嘿地笑着说以后不敢了。
“唉!看你这么有诚意就算啦!我叫刘聪,叫我阿聪行了。”那叼牙签还真会给自已找台阶下,他立时转了话题,挠着头问方子皓道,“奇怪了,以前怎么不见得你这么厉害,在班里也没听你出过声,我们也不大注意你,嘿嘿,没想到大哥你还真有两招的。”
“我们不认得你很正常,怎么你也认不得我们?”黄毛仔坐了下来,疑惑地问道,这话说得像他们是什么大明星似的。
方子皓听了笑着道:“我先前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吃药,注意力也不集中在班里。”
“听说你有抑郁症是吧?怎么现在又没事了?”刘聪忙过来像看猴儿似地看着方子皓,那打量的眼神真让人一个心惊。
“我说你们就别问这些了。”四眼仔张小兴想着刚才还因为这个打来着,怎么又提这事儿了。
方子皓不慌不忙答道:”我现在已经好了,没事儿了,所以我想来学校住,这样人也开朗,也多些朋友。”
三人听了自觉有道理忙点点头,此时宿舍里气氛好了许多,黄毛仔也没了刚才的敌意,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好啦!今天多了个兄弟,今晚我请大家去‘一路商业街'那边喝几杯,怎么样?”
“好,太好了,我好耐没饮啤了。”刘聪立时附和起来。
果真是不打不相识,转眼这黄毛仔就对方子皓像兄弟一样勾肩搭背了,方子皓与他交谈才知道他家人是在澳门开赌场的,他每周六日便坐船回澳门一次,他们家在这边也有几处非法赌场在经营,还放些高利贷,在道上认识些人。阿聪是本地人,长得就是那种小弟的模样,他家是本地农村人,家里分了几块地,父母都靠出租地和房过日子,全家都不用出外打工,靠吃租金过日子,天天打麻将,他从小耳濡目染也好赌,这大学也是走了关系才进来的。四眼仔张小兴,是本地的渔民,家里开了家地道海鲜餐馆,先前家里穷得叮当响,这两年旅游开发到家门口这才好起来,他周末回家都要帮忙照看餐馆,自小与生俱来一张嘻嘻哈哈的生意脸。
他们走进“一路商业街”,一股久违的烧烤味道扑面而来,方子皓记得当年他们最喜欢吃的就是这家“墨鱼仔”,里头的墨鱼各种烤法是招牌菜,黄毛手插在裤袋走了进去,用脚勾过来一张塑料凳坐下,然后对着门口的服务员大叫:“靓仔,来一盘炭烧墨鱼,来一盘辣椒田螺,一打青岛啤酒。”
“我要一打生蚝啊!”阿聪忙叫道。
“你要不要来点儿什么?”张小兴笑笑地问方子皓。
方子皓想了想,不知怎么地,他竟想起当年他们一帮同学一起来这里吃,好友朱子瑞最常点烤韭菜,于是便道:“烤几串韭菜来吧。”
“好,墨鱼、田螺、啤酒、生蚝、韭菜。”那服务员便是这学院里做PARTIME的学生,他认真地记下菜便快速去安排了。
“嘿,你们看这生意做得多火。”刘聪看着这家小店店里店外坐满了人,不觉笑道,“真会做生意。”
“切!”黄毛翘着脚,不屑地抖动着冷哼一声。
“怎么?难道这还不算热闹?”张小兴不解地问道,又说,“我家小餐馆也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有这么旺。”
“唉,你懂个屁啊!这个地段不旺才怪,你让我做我也能做旺。”黄毛一边说一边推推张小兴去拿一次性杯来。
“这铺租也不便宜啊,听说最近还涨租了呢。”张小兴将纸杯分到各人面前,站起身来倒水。
“傻的,薄利多销嘛,我看这家店一天下来单烧墨鱼就要卖出两三百份,这还不够,知道为什么涨租吗?见到没有,隔壁建了一所高中了,中午下课,晚上下了夜修,这地段可是人山人海。赚死他啦!”黄毛头头是道地说着。
方子皓听了,心想这黄毛看起来没心向学的样子,可脑子还算不错,有些头脑,于是便装着无知道:“做生意还真难,要考虑那么多。”
“嗯,要有脑子才行,多点子,怎么节约成本怎么宣传,好重要的。”张小兴认真地说道。
“切!有钱不就行了,请人打理。”刘聪随口一说便拿起一个生耗倒进嘴里。
“要我说,有钱有脑还不行,要有关系才是最重要D!”说着黄毛又扮老成来了,“就说这店吧,说是投标得的,背地里肯定塞了好多钱,要找对人,打通人脉,这才是重点。”说到这里黄毛拿起一瓶酒用牙咬开瓶盖,倒了四杯,然后递了一杯给方子皓,“兄弟,今天不打不相识,以后需要兄弟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嘿嘿,别中他圈套,他让你向他家借高利贷呢!”张小兴偷偷笑道。
几个人站起来一饮而尽,接着有说有笑将一打啤酒都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