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皓这一夜都未入眠,第二日张萍、王同、朱子瑞、马明他们几个早早地来探病,大家都惊讶古超“英雄救美”的壮举。果晶心怀有愧,天天早早来又迟迟回,一直照顾到古超出了院。方子皓此时也知趣,心里第一次尝到预知未来的甜头,看着果晶与古超的关系一天亲密似一天,心想,既然自已出的这一招竟能改变古超的人生,那么自已为什么不利用自已的预知早早地改变叶少杰的人生?
方子皓回想自已未毕业便被迫辍学,做过整日顶着烈日冒着寒风送快递的快递员,做过在车站旁边陪笑索要名片的小货代,为了维持自已的小公司不惜被大公司践踏尊严的经历。那些是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因为社会上受到无情的摧残让他心里充满猜疑和报复,如今他回到11年前了,他应该让11年前的叶少杰少走弯路,甚至应该让他一步登天,这样他才能彻彻底底地改变自已的人生,躲过灾难。
这一周,方子皓上完周五上午的课就请了假坐上公交车来进了市里。他沿着市中心一条“女人街”往里走,这里人特别多又特别杂,“女人街”往下藏着一条便宜货堆积成山、档口密集的小街,档口前有摆桌子打麻将的、有甩着衣服叫卖的、有穿着大头短裤光着膀子的,总之是人挤人,上头盖顶、十分闷热。
方子皓沿着印象中的那条路往里走,穿过人群,只见到一间用木板隔搭的屋子。这一带是有名的“老鼠街”,听名字便知道这里有多窄小。据说这本是一条小村,村里的人都搬得差不多了,将残旧屋子出租给这些小贩做生意,这些小贩其实都是澳门的水客,这里成了一个小小的批发市场,虽不大正规,但也算是小有规模。
方子皓走至街尾一小栋古老破旧的小民楼停住了脚步,他昂头看上方三楼的窗台处,几件素朴的衣服随风晃荡着,他当然熟悉这里,这里就是他退学后搬出来的第一个住处。他知道此时自已那个早已去世的母亲仍旧活着,她就在三楼那窗内头的小屋里,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但是,他却有一种莫名地惧怕,他到底在怕什么?
“子皓?”方子皓犹豫着只听到背后一声叫声,转头一看竟是一脸汗水的叶少杰,他骑着一辆载货摩托车,后头一个空空的篮子,他晒得黑红的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的?怎么就来了?也不通知我?”说完忙跳下车来,摘下头上的摩托帽,随意将车一停便上前重拍了一下方子皓的肩膀。
方子皓方才脸上的愁云立时散去,换成淡淡的笑容,竟能不加思索地答道:”我去过你之前住的地方,那个邻居的阿姨告诉我你搬到这边来了。”
叶少杰一愣,想了想才笑道:“哦,没错,我要走前烦了邻居的张姨帮我看看屋的。快,上来坐坐。”说着便先行跨大步两级阶梯并成一级快步上了楼。
方子皓在后面跟着,他缓缓慢行,走在这条自已曾经熟悉的楼梯上,看着墙上张贴的种种广告,他回想起自已背着母亲上上下下看病的情景,而最后一次下了楼她就永远没有回来了…想到这里他顿时心里有一股酸味涌了上来,脚顿时抬不起来站住在楼梯口。
“少杰!”方子皓突然叫住叶少杰,叶少杰转头一看,只见他站在楼梯口不动表情尴尬的样子,“我们还是别上去了,找个地方喝点东西聊一聊怎么样?上去怕打扰伯母休息。”
叶少杰听了一愣顿时脸色有些沉下来,看了看这破旧的楼梯,虽心里有些不自在却也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个人出了“老鼠街”来到不远处一家大型商场里,在一家奶茶店坐了下来,叫了两杯丝袜奶茶。叶少杰有些不自然,身上一股汗味,头发有些凌乱。方子皓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他有些尴尬地接过来将纸巾摊开,双手捧着捂了一下脸便低着头喝起奶茶来。
方子皓见他的模样已猜度出几分,顿了顿忙笑着先问道:“我今天就想来看看你现在过得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你走后大家都挺想你的。”
叶少杰一听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方子皓然后强笑道:“挺好的,我本来就不想读书,也不是读书的料,早点出来赚钱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方子皓想了想又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做送货很辛苦,不如这样吧,我介绍你进去一家大企业,你再慢慢进修,你觉得怎么样?”方子皓并不是说着玩,他早就有帮叶少杰进华海的打算。
听了这话叶少杰竟然冷笑了一声,摊开手靠在椅背上:“你是什么意思?”
方子皓听他这话心里咯噔一响:“怎么这么问?我们是兄弟,我不想看着你受累。”
叶少杰突然脸一沉,将手上的奶茶重放在桌子上:“如果你当我是兄弟,为什么刚才说上我家坐坐时你一脸嫌弃的样子?子皓,我知道你有钱,也感谢你之前帮过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我有我自已的尊严。”叶少杰有些失态,声音稍微有点高,旁边的人都往这边看。
方子皓忙向他使了眼色,只见叶少杰此时才意识到自已的失礼,又放不下面子,只好埋头猛喝了一口奶茶,强压怒气道:“你的好意我领了,我还是想自食其力。”
顿时,方子皓竟有些佩服自已年轻时的勇气和直爽,为了维护自尊可以不受任何诱惑,或许如今的他已经不了解最初的自已了。
方子皓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叶少杰才说道:“我刚刚是真的怕打扰伯母才没去你家的,你别误会,至于工作,你再好好考虑考虑,行不行?”
叶少杰听了方子皓这话心里才有些舒坦,表情也缓和了,但他仍旧道:“真的不用考虑了,我做快递挺好的。”叶少杰说完这话便起身要走,却又回头微微一笑道,“子皓,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
未待方子皓开口,叶少杰竟从兜里拿出钱来结了帐快步出了奶茶店。方子皓这才知道自已低估了年轻时的自已,原来当时的自已可以这么固执又可以这么地有骨气,大约这种不为利惑的行为是现在的自已怎么也不能做到的,他脸上露出小小的惊讶,似乎有些怀念年轻时的自已。
2005年,那时侯的快递员工资仍很低,如果叶少杰只是做一个小小的快递员,又怎么能赚够给母亲治病的钱?单凭长年每日的血液透释就是天文数字。方子皓想到这里有些急,他现在只有一条路了。
这晚他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只见陈姨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见到方子皓回来忙上来询问这么晚回来的原因。方子皓此时无任何心情回答立时直奔到楼上方权的办公房,一进门只见空无一人,方知方权今晚有应酬要到半夜才回来,林美云去打麻将了也不在家。方子皓饭也吃不下回到房间倒头睡下,只见陈姨推门进来默默地坐了下来。
“少爷,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陈姨见方子皓愁眉不展便问道。
方子皓沉了沉气眼珠一转坐起身来:“陈姨,我要30万急用,你觉得找我妈好还是找我爸借好?”
陈姨一听大吃一惊忙问道:“少爷,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我有个朋友的妈得了重病,急需一笔钱换肾,如果不急时换她会死的。”方子皓暗压低声音问道。
陈姨听完一皱眉头看着方子皓说道:“少爷你是不是疯了,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说不定是你朋友骗你的。”她眼前的方子皓似乎在那场死里逃生后完全变了样,竟学会了关心朋友,还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她想了想稳了稳气说道:“少爷,你别傻了,得了重病要换肾恐怕是个无底洞,你就算是印钞机也没法去填这个洞,这个朋友也不知可不可靠,我看你还是算了吧。”
方子皓听了有些不耐烦起来:“你别管我这个朋友是不是骗我,我只想知道我刚才问的问题的答案。”方子皓眉一竖脸一沉,这张斯文的脸上顿生一种不可一世的神情。
陈姨一见着实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方子皓这般表情,此时她不敢二话只答道:“太太…太太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了,她赌钱最近听说输了上百个。”
方子皓一听便知怎么一回事,先前他也暗中略查探了这个家,林美云就是个花钱的主,每月从方权那里领了两万块零用钱全都拿去赌了,赢了钱就去澳门香港扫名牌,输了则再借钱来赌。她就像方权骂她的一样,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做为一个富家太太竟欠债累累,常常需要方权去偿还债务。方权本来就是没文化的主儿,后来走了狗屎运发了财后摆出了几分斯文的架势,坦白说,他就是个土豪金,可他却有些老谋深算。他早已不把林美云放在眼里,虽然林美云和他一同走过穷苦的路,可他觉得她越来越不像话了,他早就有了想法,在经济上已渐渐控制林美云的开销,更甚的是他已在财产上开始动手脚,方子皓已暗中摸透了这个方权。
“不过这两天就要收这个月江边一带的房租…”说到这里阿姨一转念又劝道,“少爷你还是别去淌这滩混水吧。”
方子皓听了陈姨的话脸上刹时露出乖笑道:“您别担心了,我知道了。”说完脑子里立闪出一个极好的法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