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这可是您自己扑过去的,可不怪奴婢啊。”
百里婳抬手摸了一把后脑勺,果不其然有些粘湿。
她并未起身,依然趴在宋睿身上,将她护的严严实实,嗓音比任何时候都冷清,“嬷嬷闹完了没有?如果闹完了的话就请离开吧。”
余嬷嬷的脸色一时有些难堪,百里婳虽然不受宠,可到底是正儿八经的皇室血脉,她再得势,也不过是个下人。
她把宋睿打死都可以,因为料定她今后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可是百里婳就不同了,她可以对她不恭不敬,却不能真的动手打她。
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双眼睛,万一真的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以为她蔑视皇族,那可不得了。
但也不能显得她真被一个小姑娘给唬住了,朝着地上的书呸的吐了口口水,语气恶劣,“贱人!今儿就先放过你!就你这德行还敢觊觎皇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今后若是再发现你不安分守己,可不就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她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我们走!”
一屋子人洋洋洒洒的涌出了屋子。
夕阳顺着门窗流泻进来,还能看见尘土在空中漂浮。地上满是纸页,零散的,敞开的,几乎无处下脚。
百里婳被人猛然推开,一时不妨,滚到了一边,不小心又磕到了之前被书打到的伤口,顿时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宋睿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蹲在地上去捡纸张,倾斜的橙色光辉正好打在她娇柔的手上,使得指尖颤抖的动作更加明显。
百里婳从地上爬起来,也跟着默默捡起书来。
宋睿却猛的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怨恨,她一把推开近在咫尺蹲着的百里婳,“滚开!”
她的力道大的百里婳防不胜防,再次被推倒。
百里婳愣了一瞬,再次爬起来,紧抿着唇走到离她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收捡着东西。
她先把还完整的书掸了尘土合起来放好,然后把散落的书页对号入座,一本一本收拾的及其仔细。
还有宋睿平日所做字画,虽然已经被撕碎,她还是全部撑开展平,一点一点的如视珍宝的整理整齐。
收拾完这边,她回头,正好撞上宋睿看着她的眸子。
也不知道她看了多久,亦或是不经意的一眼,宋睿率先移开视线,继续低头忙碌。
等她们二人把房间收拾完,书籍也装订完毕,夜幕已经降临。
老嬷嬷提着食盒在百里婳房里没找到她,就找到这里来了,百里婳本来还想帮她把书放回原处,宋睿声音清淡的说:“你走吧。明天正好是十五,也不要过来。”
百里婳静静的盯了她几瞬,见她再看也没看她一眼,最终缓缓垂下眼眸,折身出去了。
夜里,她趴在床上,因为后脑勺受伤,不能躺,她今夜只能趴着睡了。
今天的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难道先生真的勾引过父皇?
可是看先生平日冷淡清雅的样子,看着根本不像是谄媚惑主的人啊。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哎。
又想到了明天就是她日夜期盼的十五,又可以出宫了。
一时觉得有些紧张,又有些担忧。
不知道那个人还在不在京都?
她烦恼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个圈,顿时疼的猛吸一口气。
啊啊啊……她的后脑勺啊。
次日百里婳早膳都没有吃,就出宫去了。
她到时,三皇子府的门卫好像才刚睡醒,捂着嘴打着哈欠。余光里看到有人走过来,赶忙放下了手看过去,看清来人后呆了呆,“七公主今日好早。殿下他还没起来呢。”
百里婳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哦。”
她往里面边走边说,“我自己玩会,你们不用管我。”
百里婳轻车熟路的再次踏上那条竹林里的石子路,这次她有的很轻、很慢。
石子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浅黄色的裙摆像是一顿盛开的月季花,缓缓的向前移动着。
清晨的风带着点点凉意,其中还夹杂着竹叶的清香。朝阳已经破云而出,照在竹叶尖上挂着的露珠上,折射出浅淡的五彩斑斓的光晕。
走到尽头的拐角,百里婳的脚步顿住。
这里,就是第一次遇见那个人的地方,似乎没什么特别,又似乎很特别。
特不特别,主要看人的心境。
百里婳淡淡吐了一口气,再抬步时,步伐果决。
她随便找了处亭子,有侍女给她端来糕点水果,百里婳没滋没味的咬着。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脚步声。
“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啊?”
男子说话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朦胧和沙哑。
百里婳此时嘴里塞满了糕点,转过头时,两个腮帮子圆鼓鼓的,一双眼睛明亮的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
百里徽言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颇为嫌弃的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百里婳其实刚才是在想事情,想的同时一直往嘴里塞东西,结果就成这个样子了。
她胡乱的嚼了一通,干巴巴的咽下去,才迫不及待的喊:“三哥。”
百里徽言不慌不忙的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现在你的三餐不是都从御膳房出,怎么还这么稀罕三哥府上的糕点啊。”
百里婳猛的僵住。
她忘了,她宫里都有了好吃的东西,她今后来三哥府里,又用什么理由呢。
以后她来,三哥会不会觉得她贪心不足啊。
百里徽言见她呆呆的出神,蓦然笑了,“还是说三哥府上的膳食比御膳房的还好吃啊?”
百里婳顺着他的话忙点点头,“三哥府上的东西最好吃了,就连三哥府上的水都是甜的。”
百里徽言:“……”
他一时没料到小家伙直言不讳的说出恭维他的话,笑的更开了,“那好,三哥府上好吃的东西都给咱丹婴留着,好不好。”
男子眉眼英俊,笑的温和宠溺,简直就像是一副美满的画卷,想让人珍藏起来。
百里婳突然问:“三哥,你怎么还不成亲啊?”
“……啊?”
百里徽言被她问的有些莫名奇妙。她是怎么从吃的上面,联想到他的婚事的?
百里徽言探身捏了捏百里婳圆润不少的脸蛋,“小家伙,怎么还突然关心起三哥的婚事了?这些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只管吃好玩好就行了,懂?”
他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可是都怪那个苏无咎,说什么十八岁以下还是未成年,还是小孩子,搞的他一时也不忍心下手了。
他的婚事也就一拖再拖,府里连个通房的丫头都没有。
哎,怎一个惨字了得。
“……哦。”百里婳若有所思的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三哥有没有心仪的人啊?”百里婳又问。
百里徽言抬了抬眉,打量了她一眼,“怎么今天对我的事这么关心呐?”
百里婳小声的嘟囔:“我就是看和三哥这么大的几乎都成亲了。太子皇兄和你这般大的时候都有一儿一女了。我就是觉得奇怪啊。”
百里徽言往嘴里塞了一口红枣糕,口齿不清的说:“有什么奇怪的?那苏无咎不也没成亲?他还比大半岁呢!”
蓦然听到那个名字,百里婳心头一跳,赶忙垂下视线。再抬眼时,眸中一片通透清澈,“啊?苏二公子也没成亲啊。我还以为他孩子都有好几个了。”
百里徽言点头,“他看上去确实比我老。”
百里婳:“……”喂,这不是重点吧?而且她刚才的话完全是胡说的,她只是想知道他成亲了没有。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百里徽言却没看出她的窘迫,懒洋洋的问:“你不怕他了?”
百里婳微愣,脑中权衡较量了一番,说:“怕。”
百里徽言笑了,安抚她,“不用怕,他已经回江南了,一时半会儿不会来京都了。”
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结,手脚有些冰凉,心口像是被谁突然掏空,空落落,沉甸甸的。
百里婳紧了紧手里的瓷杯,“哦……”
百里徽言以为她不喜欢苏无咎,所以连提也懒得提他,但他还想着以后苏无咎娶百里婳呢,于是宽慰她:“其实你也别那么怕他,他不是什么坏人,就是性格有些大大咧咧的。他这人啊,除了有些不正经,剩下的都是优点。”
他掰着手指计算,“你看啊,但凡有地方受灾受难,他都会给这个地方捐粮捐钱,还派苏家的人无偿的搭建粥棚。还有啊,由他成立了一个慈善机构,你只要有爱心,就可以到各地办事处去捐赠。钱和物都可以。还有就是,由他主张的“天地交而万物通”,大力提倡改善交通运输,现在的离宴国道路四通发达,经济的繁荣少不了他的功劳。”
这样一说好像远远说不完,百里徽言干脆收回手,“还有好多好多,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记住他是个好人就行了。”
百里婳双手端着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神色微透着怪异,“三哥为何跟我说这个……”
而她不知道坐在她对面的“好”三哥存了卖了她的心思,所以不但没有察觉到她的一丝不自然,他自己还有些心虚的眼神微有些躲闪,“呃……苏二公子是三哥最好的朋友,而你又是我最疼爱的妹妹,我当然是希望你们两个见面能够和平相处啊。”
百里徽言提醒她,“而且你别忘了,他还救过你啊。”
百里婳嘴角忍不住要上扬,尽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好,我信三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