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隐隐有一丝雀跃,不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喜欢他吗?
这个想法一出,在他胸腔里像是炸开了一坛蜜罐,甜丝丝的透着喜悦。
刚才百里婳让他不要相信百里徽言的话的交代早已忘记个一干二净。
她额头的发丝上还挂着一棵水珠,楚酒欢鬼使神差的拿着手里的帕子想为她擦去。
突然有手伸了过来,百里婳顿时警惕,本能的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这一巴掌带了些力道,楚酒欢手里的帕子也被打落在地上。
他咬了咬牙,很想骂脏话,但又顾及人多,生生的忍住了。
百里婕看不下去了,为楚酒欢打抱不平,“百里婳,你干嘛迁怒别人,是我喷的水,有火你冲我撒,对楚公子发脾气,是仗着他脾气好吗?”
楚酒欢脾气好?她没发现。百里婕怕是没见过私下里的楚酒欢,脾气臭、爱骂人、还死要面子,不知道这样的他百里婕还喜不喜欢。
百里妗在这,他肯定不会是要给她擦脸的,所以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百里婳看向楚酒欢有些难堪的脸,问:“所以刚才你要干嘛啊?”
楚酒欢冷哧了一下,嘲讽的话张口就来,“您头上有片茶叶,看起来委实不雅,楚某只是好心想要帮你把那片茶叶拿掉而已。所以公主殿下以为楚某要干什么呢。”
百里婳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即眨了眨眼,故作乖巧道:“其实我刚才是手抽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真没想打你。”
楚酒欢:“……”我信你个鬼,装,接着装。
百里婳看着楚酒欢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给他赔了一个毫无灵魂的笑,然后起身小跑到百里徽言面前,神色严肃的说:“三哥,快把六姐喷在我头上的那片茶叶捻掉。我不要形象的吗。”
百里婕:“……”
百里徽言却把她推着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楚酒欢,才语中带笑的说:“还是让楚公子帮忙吧,我眼神不太好,可能找不到那片茶叶。”
百里婳:“!!!”您眼神是有多不好??
她开始怀疑头上到底有没有茶叶啊。
楚酒欢轻咳了两声,或许是为了证明他没有骗她,绷着嗓子说:“你把头低下。”
百里婳听从的垂下头,随后就感觉头顶上被人轻轻的触动了一下,然后就听见楚酒欢说:“好了。”
百里婳抬起头,就看见他指间果然捻着一小片的茶叶。
幸亏被他看见了,不然就要顶着茶叶出门了。
丢人丢人。
她又冲他低下头,“你眼神好,快再看看,还有没有了?”
楚酒欢:“……”我是拒绝的。
不过既然她把头抵在他面前,他就象征性的看了看,确定没有了,才说:“放心吧,没有了。”
百里婳这才抬起头来,那双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倒影着她眼前的景象,像两扇通透的窗户。她的容貌不是明艳逼人,是很适中很容易让人觉得亲和的那种美。
像是一块没有棱角的璞玉,越看越引人入胜。
她的笑仿佛能让人甜到心底里去,她说:“谢谢楚公子啦。”
楚酒欢喉咙微微滚动,略显僵硬的移开视线,却正好撞上对面百里妗的目光,他莫名想躲闪,可又反应过来躲闪只会让人误会,于是微微笑着对她轻点了一下头。
百里妗也对他微微一笑,那一笑宛如牡丹花开,美艳芳华,美得让人惊艳。
她的美更像是一副画卷,让人觉得不真实,有些虚无缥缈。
奇怪的是,他仰慕百里妗已久,每次见面好像除了惊艳,并无其他异样。
可是每次见了百里婳,心情怎么就变得奇怪难言,莫名奇妙。
他在百里妗面前,就必须装成谦谦公子,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失礼。可面对百里婳时,他总能表现出最真实的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骂人就骂人,也没什么顾忌,变成一匹活脱脱的野马。
一定是百里婳长得太随便太有安全感他才会那样的。
他心不在焉的看向窗外,外面街上依旧人头蹿动,人们有说有笑,一派繁华景象。
百里妗的笑僵住,抿着唇也移开了视线。
情况已经有点失控,未免百里徽言再出什么鬼主意,百里婳悄悄捅了捅他的胳膊,压着嗓子说:“三哥,我今天出来还有一件事,你忘了?”
百里徽言确实不记得还有什么事,歪头看她,“什么事?”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她还是硬着头皮低声说:“写信。”
百里徽言顿时明白,每个月他都会给苏无咎写一封信,由于苏无咎走之前曾交代过他让百里婳给他写信,但是宫里写信不太方便,所以都是他把信带出来,再送出去。
这个习惯已经持续一年多了。
今天正好她出来,懒得他过几天再进宫取她的信。
终于同意了她的要求,“那好,那就回去吧。”
他的声音没有压着,其他人也都听见了,纷纷看了过来。
百里徽言起身道:“四妹六妹,你们和楚公子继续玩,我和丹婴回去了。”
他们也没说什么,纷纷起身恭送。
百里婳对着他们福礼告辞,跟着百里徽言出了茶楼。
出来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百里徽言一脸自以为看清一切的表情,“看把你紧张的。”
是啊,确实紧张。
“三哥终于信你喜欢楚酒欢了。”
百里婳:“……”
我真是紧张你不是紧张他啊。
其实每个月写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无非是问候他在那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之类的。
最主要是她也不敢多写,怕被百里徽言看出什么来。到时候就连信也不让写了,那她接近他的唯一途径不也就断送了么?
等她再强大一点,强大到完全得到父皇的器重和信任,可以配得上他,可以和他比肩,可以有资格招他为驸马。
希望他可以等到她足够强大的那一天。
他当时走的时候说一年半载都不会再来了,果然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没有再来京都。
她有时候真的怕,怕他忽然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怕他突然哪天就和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亲了。
毕竟他那么优秀,好姑娘排成了长队等他挑。
不过让她稍微得到安慰的是,他曾说过,不到二十三岁是不会成亲的。
他今年二十二,还有一年的时间。
她必须得更加努力了。
写着写着她忽而笑了,她每次写的信内容都很短,可苏无咎却可以回一大篇,给她说一些他身边有趣的事,说一说那边的环境人文,每次看他的信,就像是看一章游记。
有时候她真的巴不得飞到他那边去,看看他生活着的地方倒底有多美好。
百里婳将写好的信交给百里徽言,再抬头时,烈焰般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高出墙头的柳条在风中如姑娘的青丝,竟看起来也妖娆动人。
花园里的芍药和石榴花也是开的最是旺盛的时候,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百里婳很喜欢芍药的花香,牡丹虽艳,可香味远远不及它。
红色的、白色的花骨朵三五成群的团簇成一堆,开的雍容华贵。
她不自觉的起身,走到了花圃里,掬起一朵开的正艳的白色芍药,缓缓的将鼻子凑近。
甜蜜而美好的清香一下子从鼻子里窜进了整个胸腔,她满足的长吸了一口气。
少女流连在花丛中,火红的夕阳在她身上渡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芒,一朵朵盛开的的花蕊将她团团围住,风中翻飞的裙摆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流连其中的一只蝴蝶。
百里徽言即兴提笔,将这一副场面绘声绘色的画了下来。
第二天寄信的时候,他把这幅画和信一起寄了过去。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百里诰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脾气也变得极差,现在能接近他并安然无恙、不被挨骂的,只有冯贵和百里婳二人。
而且最近东璎国和离宴国的边界一带不大太平,虽然没有正式宣战,但是两边官兵和百姓的矛盾愈演愈烈,这场丈是早晚的事。
早朝时,就此事,朝臣们一共分了三个派,一派主战,和东璎国死磕到底。一派主和,派使臣和谈,或者派个公主和东璎国皇室和亲。还有一派不发表任何意见,静观其变。
百里诰从始至终也没说几句话,全都是这些大臣们在大声的据理力争的争辩着。
他颇为头疼的揉了揉两鬓,“都给朕闭嘴!这件事让朕想一想再做决定。太子、三皇子、宫丞相、楚御史留下,其他人退朝!”
御书房里,被留下的人有主战的,也有主和的。这时倒没有一个人说话了。
“太子,说说你的意见。”
百里子骞忙拱手,答道:“父皇,儿臣认为此战可免。毕竟一旦开战,百姓流离,劳民伤财。不如派一公主和亲,不但免于战事,还可保东璎国和我离宴国数十年和平。”
百里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派哪位公主和亲合适?”
百里子骞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站在百里诰身后的百里婳,提议道:“儿臣觉得七皇妹最合适不过。她有胆识有谋略,一定可以从中调和好我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不负黎民百姓的期盼和父皇的厚爱。”
百里婳的神色微微一僵,紧紧抿着唇,目光却谁也没看,只静静地听着。
百里诰并未直接回答百里子骞,而是又看向楚流惜,“楚御史,说说你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