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无咎将瓶子递给她,“一会沐浴的时候用这个。”
百里婳脸颊又开始隐隐发烧,他还真当她是亲妹啊。
好在夜里到底光线有限,旁人也看不出她脸红。她接过瓶子,“这是什么?”
“类似你们洗澡用的皂荚液,不过这个可比皂荚液好用多了,是经过很多种复杂的程序提炼改进合成的,因为条件有限,所以各地商铺并未普及。”
啊?这么一听还挺珍贵。
刚才马车里那么多的药材已经让她很过意不去了,现在又给她送这个,纵使他是离宴国首富,那也没有她的一分功劳,她实在受之有愧。她又把瓶子塞回苏无咎的手里,“我不需要,苏哥哥留着自己用吧。”
苏无咎眉梢微挑,这称呼怎么又变了?从刚开始的苏公子,到上一刻的苏大哥,再到现在的苏哥哥……
看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越来越信任他了。他笑了笑,灯笼下摇曳的光晕撒在他身上,衬得他的眉目柔和而魅惑,“小婳儿还跟哥哥客气呐?”他把瓶子直接递向她身后的一个仆从,“刚才在马车上还不是答应要永远做哥哥的小妹妹吗?所以刚才小婳儿是在骗我么?”
百里婳噎了一下,又不得不答:“我……没有。”
手里的东西被人接过,苏无咎背着手,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对着那两个仆从吩咐道:“带七公主去休息吧。”
那两人低头恭敬的应了声是,对着百里婳做出请的姿势,百里婳最后看了一眼苏无咎。
他依旧对她笑着,“晚上早点睡,明天早起我送你回你三哥那里。”
百里婳微微一愣,他是怕如果她明天坐了别人的马车直接回宫,宫里的人肯定会起疑,到时势必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如果她明早早点回三皇子府,再由三皇子府的人送到宫门口,那就不会有人诟病了。
而且由他亲自送的话,三哥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
笑意点亮了眼睛,百里婳认真的点点头,才转过身跟着那两个人走了。
走了一会,她不自觉的回头。
在隐隐绰绰的夜色里,高大挺拔的男子像是才刚转过身,正在往门里走去。
她默默回身间,瞥见了仆从手里的那个碧玉瓶子,她将瓶子拿了过来亲自捏在手里。
她突然好奇他说的这么神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式的,边走边打开塞子,瓶口凑近鼻子闻了闻,一股熟悉又让人忍不住心悸的清香扑鼻而来。
原来他身上清冽干净的味道来自于此!
百里婳忍不住将瓶子抱在了胸口,心扑通扑通的失了规律。
次日晨起。
外面的天还未大亮,灰蒙蒙的。百里婳利利索索的穿好了衣裙,顺着昨天来的路去找苏无咎。
她一出门才知道,外面下起了毛毛雨。一场秋雨一场寒,而北方的秋更是秋高气爽。百里婳忍不住裹了裹衣襟,脚下步伐快了些。
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桂花香混合在一起的气息,细细的雨沫子纷纷扬扬的飘在脸颊上,等到了苏无咎小院的门口时,额前的发已经湿乎乎的黏在脸颊上。
院门口并没有人守着,但是她又不好进去,就站在不远处的一颗老垂柳树下等着,倒也淋不到雨。
苏无咎倒是出乎意料的起的早,百里婳等了也不过一刻钟,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从拱门里走出来,他一眼就捕捉到了站在柳树下躲雨的百里婳,并向她走过了来。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一早就知道她在外面等他。
等他走近了,百里婳才看见他眼睛里还残留着并未彻底清醒的懒怠,绯色的嘴唇不带任何弧度的微微抿着,浑身透着懒到骨子里的困倦。
他打了个哈欠,“早啊,小婳儿。”
百里婳:“……”
苏无咎又伸了个懒腰,困意似乎散了一些,习惯性的顺手揉了揉百里婳的脑袋,“走吧。”
百里婳左手握着右手,模样乖巧,“嗯。”
一路直到别院的大门,两人谁也没说话,百里婳稍稍比苏无咎落后一点,余光里一直盯着他的背影。
他走路不像其他的文人公子那般单手不失风度的放在腹前,另一只手别在身后,中规中矩且文雅。而是喜欢将双手背在身后,走起路来闲庭阔步,另有一番男子的随意洒脱。
而且,他好像很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今日这一身白,让她莫名想起了前段时间百里妗的那一身雪白色,真真衬得她跟仙人一般,这人竟连正眼也不瞧一眼,还害得人落了水。
百里婳心里暗叹一声,真不知道那得长成什么样,苏无咎才能看的上眼啊。
马车早已经准备妥帖,他们一上车,就朝着京都市区驶去。
苏无咎随意的斜靠在靠枕上,衣服的领口微微有些松散,露出一点白皙性感的锁骨,一只手搭在小桌子上,另一只手懒懒的落在身侧。平坦的腹部线条匀称精瘦有度,一条雪色腰带圈着他长条条的腰,一条腿直挺挺的伸直,另一条腿蜷着撑起。
躺的毫无形象。
虽然他眼睛闭着,但百里婳知道他没有睡着,刚才她看了一眼窗外,此时已经到了闹市,眼看就要快到三皇子府了,她默默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声音听起来尽量自然随意,“苏大哥办完了事,是不是又要回江南了?”
她用余光注意着苏无咎脸上的表情,而苏无咎显然也觉得这话问的随意,眼睛都没有睁,懒洋洋的回答:“不会,等过了乞巧再回去。”
百里婳:“那会不会耽误你朋友的病情啊?”
苏无咎轻笑了一笑,缓缓打开了眼帘,百里婳赶忙躲开眼神,他果然看了过来,声音里带着点失笑,“谁说的药必须由我亲自送回去啊。”
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脸颊上有点窘,还假装淡定的答:“哦……那就好。”
“昨天晚上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把药送走了,小婳儿不用担心。”苏无咎笑着跟她解释。
没多久,马车停了下来,百里婳下了马车才发现这里是三皇子府的后门。
而三皇子百里徽言竟然亲自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百里徽言额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好,先是目光沉沉的打量了一眼百里婳,然后看向苏无咎,硬邦邦的吐了两个字,“进去。”
苏无咎依旧笑的没心没肺,负着手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百里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可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三哥他,甚少对她发脾气……
到了后院,百里徽言脚步停了下来,折过身对着百里婳说:“先去你房间换套干净衣服,用了早膳我就让人送你回宫。”眉眼间修正严肃,没有商量的余地。
百里婳噤若寒蝉的哦了一声,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等她走远了,百里徽言才淡淡撇了一眼苏无咎,继续往前走,“说吧,怎么回事?”
苏无咎对他的不悦熟视无睹,把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他的肩膀,将昨晚上的事一一如实说了,只不过将其中出现的花易一笔带过。
百里徽言的神色渐渐松和,半晌后,叹了一口气。
“这个傻丫头。”
苏无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跟他秋后算账,“哎?刚才进门时你看我那是什么眼神?!”
百里徽言有些理亏的摸了一下鼻子,侧头嗡嗡的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不清不楚的,没一巴掌呼死你就不错了。”
苏无咎被气笑了,“我说老兄,你就算是不相信我的为人,难道还不相信你妹妹?”
百里徽言被噎了噎,撇着嘴不回答他。
苏无咎突然凑近他,小声说:“你不会不知道你妹妹会武功的事吧?”
百里徽言脚步顿住,神色幽深,“你怎么知道的?她告诉你了还是在你面前出过手?”
苏无咎摊了摊手,“我自己看出来的。”
百里徽言觉得好笑,“一个连打架都不会的人,是怎么看出别人会武功的?”
苏无咎就不高兴了,“我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百里徽言愣了愣,蓦然一笑,带着几分明目张胆的讥讽,“是石影告诉你的吧!”
苏无咎不说话了。
百里徽言哼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其实她的武功是我教的,本来为的是让她保护自己,可我忽略了宫廷里的复杂,在宫里,靠的是智慧,而不是武力。你知道的,女子会武并不是什么好事,只会她带来更多的痛苦和麻烦。”百里徽言叹了口气,“那时是我疏忽了。”
苏无咎沉默了一瞬,才说:“七公主有你这个哥哥,还是幸运的。”
百里婳回到了宫里,率先去后院去看宋睿。或许是听见她赶来的脚步有些急促,正在低头缓笔作画的宋睿带着淡薄的笑意抬起头来,“走的这么急,是怕我死了?”
百里婳见她神色还不错,也不计较她的冷嘲热讽,“我去给先生煎药。”然后又转开身离开了。
看着她云淡风轻的背影,宋睿提着笔的手顿住,笔尖的墨滴在了雄鹰的眼睛上,慢慢晕开。
画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