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墨书说完后,满脸平静,却布满了泪水,也许这就是最大的悲伤之处了吧。
哀痛莫过于心死。
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故事终究以悲惨收尾。
顾惜昭无言,看着身旁的男子身体开始慢慢消失,一点一点,直至这铺里只有她一人,仿佛从未有他来过的痕迹,除了那杯洛阳花茶还散着余热。
望着桌上那块碧绿剔透的缠绵玉,比刚借出去那会更有灵气了,散发着悠悠光泽,十分诡异。
缠绵玉啊缠绵玉,还说你是最纯洁最神圣之物呢。
除了我这个老板娘,谁会知道你是用魂魄供着的呢?
你这个吃人的邪物。
只是不知道下次借它的会是何人噢?
有点期待又不期待。
次日,顾惜昭来到了埋葬叶楚晗的地方,就在他们婚房前的院内,坟头前的墓碑是一块上等的檀木,上面俨然刻着几个字。
叶墨书之妻。
顾惜昭蹲在碑前,笑了笑:“永安老板娘顾惜昭,来见叶夫人了。”
她拿来了一壶酒,细细品着,魅可以捕捉天地间残留的意识,无人看见之地,一红衣女子坐在坟前,独自饮着酒,默默地留下了泪。
只是这泪,不是为她自己流的,而是为一段凄美悲戚的爱情所流。
我叫叶楚晗,长安城里第一大酿酒之家叶家的独女。
在我五岁那年,爹爹带我一块参加了一场热闹的盛宴,长安城里各大世家家主均会前往。
那年是我遇见墨书的第一年。
墨书整个人看上去病怏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弱弱的,怯生生的躲在他爹爹身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胆小又生涩的小狗寻求主人的庇护。
我第一次瞅见他时,就觉得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那天全程我都靠在爹爹身边,眼神却一个劲往他身上瞥,只可惜他一直低着头,那副紧张又害羞的模样可让人想去逗逗他,欢喜得紧。
只是自那之后,我再也没遇见过他了。我六岁那年爹爹决定将我送去私塾念书,想不到他居然也在那儿!
我挑了个位子,坐在学所的最后一排,只要眼神稍微一抬,就能看见左前侧方的墨书。
墨书性子淡,在私塾从不与人说话,私塾的同门都十分喜欢我,纷纷上前与我搭话,可唯独墨书只会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有时候低着头,有时候趴在桌上。
同门都说他是个怪人,不要搭理就好。
我虽然十分纳闷疑虑,但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机会与他说说话,于是那么久以来我俩勉强算是不陌生的的陌生人吧。
有一日放学回家,我听见墙角一处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不明所以地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你就是个扫把星!”
一堆小孩将墨书堵在一角,拳打脚踢,恶语相向,小小的墨书抱着自己的膝盖,不敢反抗,任由着他们欺负。
我一见此,实在气不过,一股脑冲了上去,直接推开那些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墨书,然后扭头警告他们一行人不许再欺负他了。
否则我定会弄死他们!
我叶楚晗有什么事不敢做?我爹爹是长安望门独子,我娘亲是名门嫡女,我家声望、权力、钱财,什么没有?
“不要哭了噢,没事了,他们都走了。”我细心地安慰着低声啜泣的他,那天我才真正明白为了墨书一直不与人说话,原来他身世这么凄惨,早早的没了爹娘,还被人骂扫把星。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回叶府,只要成了我叶家的人,我才有了更有力的理由护着他。
他讷了几秒,点了点头。
于是那天,我牵着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我捂了好久才捂热,我带他回了叶府,成为了我的弟弟。
我极其宠溺,满心欢喜地唤他墨儿,他怯生生地唤我阿姐。
考虑到他现在性子还很弱,我便跟爹爹说直接请先生来家里教课就好了,再说墨儿孱弱,正一直喝着药,还是不要经常出去为好,以免受了风寒。
后来我便每天都带着墨儿,一刻不离开我身边半步。刚开始他似乎有些害怕,不过没过多久,他也开始喜欢粘着我,动不动就抱着我撒娇。
那时的他个头小小的,才到我下巴那儿,总是往我怀里钻,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我想我这辈子都要对他好,照顾他,不能让他受一点欺负,把之前他心里受的伤慢慢抚平。
爹爹从小就培养我的学习能力,先生教的东西对我来说实在太简单了,只是墨儿好像不太懂,于是我会每天上完课后好好给他讲解一番,然后再学习难度更深的酿酒、经商之道。
我在书房看书,墨儿就在一旁安静地玩着,等我累了休息的时候,墨儿就会将他削好的苹果递到我面前。
“阿姐,我以后给你削一辈子苹果好吗?”墨儿坐在我身边,眨巴眨巴着眼睛望着我。
“阿姐才不需要你给我削一辈子苹果呢,我兴许吃了几次就腻歪了。”我摸着他的脑袋,又戳着他的脸,瘦小精致的脸上一点小孩的肉感都没有,我想还得多给他吃点东西才行。
“那,那阿姐要吃什么墨儿就给你削什么,把阿姐喜欢的东西都送给阿姐。”
“好~”
那年我七岁,我的墨儿跟我说,等他长大后,只要是我想要的东西,他都一一送给我。
日子啊,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着,我拉着墨儿锻炼身体,逼他在院子里跑步,我教他骑马射箭,他得身体看起来比以前要好了,气色也比之前红润。
害,这不都多亏了我么,这红润又白皙的小脸,不知以后要勾去多少女子的芳心。
平淡又幸福的日子过得很快,我本想会这么一直开心幸福下去吧,可这平静最后还是被尉迟元明那个混蛋给毁了,现实硬生生打了我一巴掌。
尉迟元明想要拉拢爹爹成为他的倚靠,可爹爹一向不关心这些皇室间的事,因此拒绝了尉迟元明的提议。
多次拉拢未果,尉迟元明居然要痛下了杀手!
在谈生意回来的路上,爹爹被一群黑衣人劫持,跟同一块的,还有我的娘亲。那会我还坐在门口前,等我一月不见的爹爹给我带桃花酿回来呢。
那年我十岁,成了孤儿。
出事后几天,我那些半年都不登门的舅舅姨母们纷纷上前抱着我哭泣,可是关心的从来都只是我们叶家丰厚的家产而已,望着那些个惺惺作态的脸,的确是够恶心的。
我在灵堂跪了三天三夜,墨儿一直守在我身边,最后我实在撑不下去昏了过去。
醒来后发现我的墨儿在我的床边守着,眼里都是血丝,憔悴得很。
我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便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我抚上他得脸:“怎么就变得这么憔悴了,我没事啊。”
十岁的时候,墨儿抱着我,对我说:“阿姐,墨儿这辈子就待在你身边,哪儿也不去。”
我十一岁那年的第一天,那时第一个没有爹娘陪伴的新年,可叶家还需要我,我不能就这么倒下,我还有墨儿。
我给墨儿早早就备了一套新衣裳,只是与他平日里穿的形制稍微有点不同,那傻子就拿那衣服没辙了。
那是我第一次与墨儿那般亲密的接触,虽然隔着里衣,可还能甚至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都说女孩比男孩要更早熟,我嗖地一下就红了脸,可还是得装作很淡定。
墨儿很奇怪地问我:“阿姐,屋内是不是太热了?你的脸太红了。”
我猛地点了点头应和道:“是啊,有一点热,我这人最怕热了。”
“可是阿姐房内的暖炉比我的还好足,阿姐不是很怕冷的么?现在怎么又怕热了?”
“啊?啊,那个,就是你的房间可能我还不适应,所以我会更敏感,就更热!”
我清楚地记得,那是我第一次那般怦然心动,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了,呼吸都错乱了。
但是十一岁的小姑娘能懂什么呢,只不过是有了男女有别的概念,以为自己害羞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