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三成衣厂和群众艺术电影院之间,是一片建于80年代的住宅楼。最早住在这里的是国营丝绸厂和纺织研究所的职工。现在,丝绸厂重组成为了第三成衣厂,纺织研究所搬到了别处。这里的房价不高,却有价无市。因为老一辈的居民习惯住这里,不会卖;年轻一辈等拆迁,更不会卖。
二十年前,纺织研究所的青年骨干陈无私与爱人李银簪在回家路上被杀,家中值钱财务被洗劫一空。家中只剩下八岁的儿子陈织国与三岁的女儿陈丽丝,以及一条九岁的齐鲁细黑犬啡啡。
按照相关规定,陈织国和陈丽丝成为了孤儿,去养老院住。房子托门房大妈租给了外来户。养老院不能养狗,陈织国与陈丽丝见啡啡最后一面时都哭花了小脸。他俩都是啡啡看着出生的。啡啡也舍不得他们。啡啡如今还记得分别那天陈丽丝被拉走时不断的喊话:“啡啡,我爱你,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二十年后,午饭后的啡啡从回忆中醒来,揉了揉脸,用指尖带走眼眶里的回忆泪珠。我们不能再称他为啡啡了。他成精了。他叫费向天。
费向天,男,31岁。至少他身份证上写的31岁。他是工学博士,在本地龙头企业联合智慧机械集团的自动化实验室任助理工程师,年收入约莫20万吧。作为一个的妖精,他能有那么高的学历,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身西服的他,笔挺地站在住宅楼门口,等待让他魂牵梦绕20年却未能蒙面的房东女神,陈丽丝。
13:10,一辆红色的出租车驶入了这片宁静的老住宅区。透过玻璃,费向天终于看见了那个让他魂牵梦绕20年的面孔。他激动的双手握拳,不住地感叹道:“20年了!陈丽丝,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着你回来。”
初夏的季节并不太热,却绚烂无比。陈丽丝鲜嫩白皙的脸庞上框着大大的蝴蝶墨镜,俏皮的小嘴抹着娇艳的水晶,左耳坠着一个银色靓丽的大圈圈,层层密密的波浪头发从右肩搭到胸前。她身上极具野性的明黄色蝴蝶衫被高高的锁骨架在两肩,紧身的五分休闲裤锁不住暖玉般雪白又笔挺的双腿,真是一副时髦的俏皮囊。
陈丽丝刚下车,费向天就激动地一个箭步冲上去,闪电般握住她的手,兴奋地说:“你好,陈丽丝女士,你真漂亮。我是你的租客费向天。听织国说你正在做毕业旅行,会带宿舍的同学回来老家来看看。我特意打扫了房间。随时欢迎你们。有行李吗?我帮你拿。”
陈丽丝扶了扶墨镜,一边关车门,一边打量这位有些激动的租客。这是一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阳光帅气的小伙子。这个小伙子有着小麦色的皮肤,圆圆的寸头下面是睿智挺拔的额头。他五官生得剑眉星目,鼻挺颧高,唇方口正,不住地散发着引人入胜的阳刚之气。
陈丽丝心道:这小伙子挺帅啊,听说是个博士,对我如此激动,只怕还是个单身吧。她摇了摇被握住的手,含蓄娇羞地笑着说:“谢谢你,你真热情。我没带太多东西,就一个小小的旅行箱而已,不劳烦你了。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说着,陈丽丝便走到车尾,提出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行李箱上贴着一条英姿飒爽的齐鲁细黑犬。
看到行李箱上的贴图,费向天的内心既融化般柔软、又沉重地无奈,如同百味陈杂,越理越乱。他看着张和自己同一个品种的齐鲁细黑犬贴图入了神。图上不是自己,而是条母狗。他不断脑补出各种画面,心里猜测到:难道那张母狗贴图是陈丽丝用来纪念自己的?他低着头一边思索,一边作出“请”的手势。他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澎湃,温柔地说道:“陈女士,这是你养的狗狗吗?你这么漂亮又这么有爱心,真是令人羡慕啊。”
陈丽丝拉下墨镜,看了眼费向天,一边走一边说道:“学校不准养狗,这不是我养的狗。我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家有个好伙伴叫啡啡。20年了,可能它已经不在了。我在网上找了一张齐鲁细黑犬的照片,虽然不是啡啡的照片,但它和啡啡是同一个品种。因此我就用它来代表啡啡,带它一起回家来看看。”
“费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隐形眼镜有点干。”
“哦,让我看看,什么颜色的美瞳啊?”
“100度。哦。没有美瞳,你看。”费向天一时间答非所问了,他不知道女孩子的脑回路是怎么个绕法,自己以为她是要问度数呢。看来自己还是有点紧张。
“没有美瞳还是不要戴了,近视100度是可以自我纠正的。”
“好,我回去就让它歇两天。”
说着说着,费向天打开了那扇历经30多年历史的却刷着当年颜色新漆的木门。风吹过敞开的窗帘,阳光洒满屋内。屋内的摆设与20年前几乎一致。
陈丽丝触景生情,缓缓地一步步在客厅中走动。费向天傻呆呆地站在门口,他回忆中那个阳光下欢笑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千娇百媚的大美女。大美女怀念地用手摸了摸餐桌,这还是20年前那一张。桌面有点掉漆,面子上还铺了层玻璃布。大美女从包里摸出一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鼻子,转脸看着门口呆死掉得费向天说:“20年了,我是第一次回来。没想到还是原来的摆设,还是原来的家具。苦了你了。”
费向天听到这句“苦了你了”,内心感到十分温暖。他正欲开口,却听陈丽丝又说道:“你学历这么高,想必收入不菲吧。你的生活却过得如此简单,令我好生感动。你放心,我会和哥哥商量商量,给你换一批家具的。如果你愿意,家具你选,前我们出?”
费向天听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看来自己又误会对方了。原来那句“苦了你了”是暗指自己没钱换家具呀。这姑娘,嘿......还真是个善良的好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