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黎国国君的藏书阁,彻夜灯火通明。一个身姿俊秀而挺拔,只见其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执书卷端坐在那里。忽然间,身前的烛火像是被风微微吹动了一下,火苗微弱的颤动了一下,一人身着暗纹宽袍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眼前。
“殿下!噢,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国君!”那人施礼说到。
“无妨,你常年守在千里冰川,并不知外界之事,不知者无罪!”落扇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说到。
继而又问道:“万渊启灵阵法是否确认无误?”
“无误!国君您尽可放心,我以我身家性命作为担保,绝对不会有丝毫差池。
“只是——”那人稍稍有些担忧的说到。
“无妨,你尽管开启阵法,其他不必担忧,我定然能让她心甘情愿的献阵。”
“那臣下三日后便在千里冰川恭候国君大驾!那人说完,黑色身影晃动了一下,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不见,像是从未来过一般。
三日后,诗意天城之外,两匹雪白的骏马之上,黎国的国君,黎国的公主殿下,双双端坐在马背上,遥望着远方。落扇挥了挥手,示意不需要任何人跟随,扭过头,微笑着对天祈说到:“天祈,我们走吧!“
在朝阳金色的光辉下,落扇的笑容显得是那样的温暖和和煦,天祈抿了抿嘴唇,回道:“好,我们走吧。”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微笑,只是谁也没注意到,她撇过脸去的一瞬间,眼底的落寞和凄凉。
两人一起缓缓走向远方,随着二人距离诗意天城越行越远的时候,两旁的树木花草,甚至花鸟鱼虫,皆开始出现缓慢的病态萎缩,繁花开始凋谢,翠绿的树叶开始飘落,青草缓缓垂下高高的头颅,那些嬉戏玩耍的动物们开始感觉有些疲惫,似乎身体之中的力量被缓缓抽走。天地万物,五行牲畜,全都已纳入到了这个巨大的法阵之中,万渊启灵阵法——已然悄无声息的开启。
距离冰川越近,天祈和落扇越感觉更加的不适,天祈的脸色开始有些许的苍白,白马的缰绳险些拿不稳,两人都感觉体内的灵气和体力都在迅速流逝。落扇先行下马,搀扶着微微喘息的天祈一起走进冰川之内。
越往里面走,天祈越觉得似有无数的钢针扎入自己体内,从头到脚都痛的如坐针毡,痛的甚至开始有些无法正常呼吸了,每一步都需要落扇的搀扶,再往前就是法阵中心了,红色的法阵中心绽放出绝美而艳丽的光芒,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想要更近一点,直到进入法阵中心,被吞噬还浑然不知,世间至美之物往往都是有剧毒的,阵法也是一样。红色阵眼对立面,是一副巨大的冰棺,那冰棺不知放在这里多少年了,通体泛着幽幽碧色光芒,雾气环绕,若是走近去看,便会发现这冰棺之中有一个孩童,只不过这个孩童此刻安静的熟睡着,稚嫩而可爱的脸庞像是一个熟透了的红苹果,狭长的睫毛轻轻的覆盖在眼睑之上,若不是那胸膛此刻没有一丝的起伏,你定会以为这是哪家的调皮的孩童玩耍累了,竟然在此睡着了。
天祈转过身,绝美的容颜绽放出凄苦的笑容,她定定的看着落扇,好久好久,忽然伸出一只芊芊玉手,伸手抚上落扇的脸庞,轻声说到:“姐姐,谢谢你,我很感激上天让你我相遇,更谢谢你这些年来给与我的所有宠爱和关怀,我天祈,也不枉来世走这一遭,只是,姐姐,天祈别无他求,只求日后,姐姐能在偶尔的时光中想起我,我就知足了。”天祈那倾国倾城的脸庞之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滴落冰川寒冷的地面之上,顿时凝成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四散滚落在地面上。
天祈说罢,抬头深情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落扇,转身向带有巨大吸附力的红色法阵中心走去,这一去,就是永世不得回头。
献阵的天祈,起灵的玉扇,已双双就位,顿时,漫天的梵音响彻整个空间,只见巨大的红色法阵从地而起,衍化出一个巨大的红色齿轮,齿轮缓缓转着,顿时,天地间飞沙走石,日月无光,星辰黯然失色,这世间一切都在汇聚力量来维系这法阵的运转。天祈在阵心,更是觉得周身犹如天鬼哭泣,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仰着头的天祈,忍受着无尽的折磨紧牙关等待着最后的献阵,这一步踏出,便可换回落扇苦苦等待数年的妹妹,她天祈多幸运才能代替玉扇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宠爱,现在,也该把这份宠爱还回去了,天祈这么想着,闭眼等着最后的仪式。就在她闭眼的一瞬间,余光忽然瞥见一朵暗纹,那暗纹似乎在哪里见过,那一刻,身体上的疼痛像是突然间没有了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急欲要冲破防线跳了出来。
忽然间,天祈睁大了眼睛,
“骗局,一切都是骗局,这是一场从她8岁就开始的骗局!”
“所有的宠爱,都不过是一场从数年前就开始的骗局,从她接过落扇手中的糖葫芦的时候就开始了,或者可以说,那场在诗意天城的闹市给她买糖葫芦的戏码,本来就是专门为她天祈量身定做的。”
天祈忽然间读懂了天葬死前嘴里说的那句是什么了,他说的是:“我的傻妹妹啊,她骗你的。“天葬在死前,也看到了那片暗纹,也同天祈一样,读懂了那片暗纹,甚至比她更早明白了年少之时在诗意天城的那场相遇。
天祈艰难的扭过头,看着法阵下方的落扇,一幕幕往昔在脑海之中回放:
8岁的时候,与落扇的相遇,给了她最想要的糖葫芦,为她免受欺凌而仗义出手
13岁的时候,落扇以黎国使臣身份拜访渊国,在后殿不小心折断了天祈心爱的紫色昙花,后来,每一年的那一日,天祈都会收到一盆紫色昙花。
17岁的时候,她私自出城身陷险境,父王母后兄长无人在意她的死活,是落扇率铁骑将她从险境之中救了出来。
20岁的时候,黎国国都破城,天祈叛国,将渊国的地图悉数奉上,并里应外合,数年之后共同灭掉了自己的国家,杀了自己兄长。
这一幕幕,如画卷一般交错出现在天祈的眼前,明明没有任何的背叛与欺骗,明明一切看起来那么理所应当,可偏偏,为什么那看似毫不起眼的暗纹,竟每一次都出现:
第一次,出现在玉扇小巧的衣角上;
第二次,出现在紫色昙花花盆底部,微不可见
第三次,她身陷险境之中之时,似乎也隐隐见到了这一夺奇异的暗纹
第四次,兄长临死之前其实早就参悟。
而她,却还傻傻的以为,落扇就是上苍赋予她阴霾岁月里的光明。可谁知,原来她的每
一步,其实早就算计好了。而那暗纹,就是渊国早已失传的秘术之徽,那是一种能逆天改命的秘术。也许,在她8岁和玉扇姐妹二人相见的时候,玉扇就已经病了,而且是不治之症。而那时候,黎国早就找出了可替玉扇献阵的人,那就是天祈,但因为阵法过去强大并且必须让献阵之人心甘情愿为之付出,所以才迟迟等了这么久,一直等到今天。
原来,那一切,所有的相遇和相逢,所有的美好,不过时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早已规划好路线的棋子而已。
那一刻,巨大的恨意和痛苦的交织,让处在阵眼之中无法动弹的天祈红了双眼,心如绞痛,心神激荡,顿时空中巨大的红色的**开始偏斜,这法阵本是一生一死相互呼应,天祈对应死阵,玉扇对应生阵,可此刻,法阵重心缓缓偏向死阵,霎那间,法阵的平衡被打破,被法阵覆盖着的黎国大半国土境内,所有树木花草呈现目光可见的死亡,飞鸟断翼,走兽哀呼。
天祈看向对面的巨大的冰棺,忽然猛的坐立起来,顿时整个心肺如同要炸了一般的疼痛,她目光寒冷而愤恨,她恨自己生在了这个不曾给与她半点关爱的帝王之家,她恨落扇从头至尾的欺骗和戏弄,她恨明明同样都是妹妹,为什么玉扇有个对她那么好的姐姐,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她还要替那个享尽了万千宠爱的玉扇去死,凭什么?凭什么她天祈一生要尽痛苦,连死了之后的魂灵都要被锁入这千里冰川之中受尽万年的寒冷和孤独。她不甘,她不愿。
就在此刻,她突然猛地用牙咬破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喷涌而出,此刻的死阵因吸食了鲜血变得更加疯狂起来,天祈脑海里浮现出少年之时在渊国密室之中所看都的那副图,那是她的先祖使用万渊启灵阵吞噬天地万物,毁天灭地的场景图,她眼里流着血泪看向落扇,口中说到:“落扇,我们同归于尽吧!“
说罢,沾染自己鲜血的双手迅速结起奇怪的法印,口中大声念道:
诸天神佛,
幽冥万火,
借吾之身
万物尽灭
只见一道血掌半空而起,奇异的法印覆盖万渊启灵死阵阵心,瞬时,天地变色,千里冰川融化,海水倒灌,地动山摇,一场天降浩劫携毁天灭地之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