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在90年代中期的时候,迎来了一大批南方的“生意人”。
这个带引号的生意人并不经营传统行业,而是些我们东北人从未涉及或不愿意涉及的领域。例如掏大粪、疏通下水道、回收废品、挑扁担卖气球等,对于当年东北生意人不屑一顾的生意。
在当年东北人的眼中,从骨子里有些瞧不起这些外来的“生意人”。认为收废品也能叫生意?疏通管道也能叫买卖?没人会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这些当年被人鄙视的行业都赚了大钱...
几年后,这种带有有色眼镜的人才逐渐减少,因为人们慢慢得发现,这些非主流的行业所产生的纯利润,是许多传统行业不能望其项背的。
人们对于操着南方口音,尤其是W州一代口音的人是又爱又恨的。爱的是他们头脑聪明,吃苦耐劳,真的非常适合做生意。恨的是他们心眼儿太多,东北人总提防着他们怕吃亏。总之一句话就是,南方人确实比东北人精明。
今天的我恰好遇见这一幕的发生。
正在众多香烟品牌里想寻找新款香烟的我,听到刚刚的对话不免有些好奇。因为距离有些远,我只看清了它的大概轮廓,一只黄金色的乌龟或是麒麟的动物。
“大姐你要是诚心想要的话就给出个价吧,我要不是丢了钱包和电话绝对不会卖的。本来这东西打算送你们铁市XX厂领导的,现在都联系不上人家,也实在没办法了,哎。”
男人认真的脸上写着满满的虔诚之意,把那种迫不得已走投无路的情绪表现得淋漓尽致,丝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大姨又从男人手中接过了这只金龟上下反复看了几遍,仍旧犹豫不决的叹了口气道:“哎~~~稀罕是稀罕,就是你要那价太贵,把我卖了也没那么多啊!”
男人从大姨的脸上看到她是真得喜欢,语气缓和继续游说道:“你这样大姐,今天咱俩能见面也算是有缘分。你给出个价,我也着急回老家,还不知道怎么跟领导交代呢。”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始终盯着大姨。
“这大概有多沉(重)啊?”
“买的时候50多克呢。这不是发票在钱包里都丢了嘛,不然我就直接卖给金店了,又何必便宜卖你呢?你说是不大姐?我卖给金店一定比卖给你要贵得多的啊。”
“那你要3000也太多了...”大姨思考了许久,最后瞪大眼睛好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我最多出到——1500块钱!恩,就这价了,在多一分也没有了。”
大姨直接把价格砍成一半,听她的语气这应该是她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啥?1500?”男人冷笑了一声拿过大姨手中的金龟,摆出一副要装回皮包的样子。边装边有些生气道:“在我们老家的金子一克怎么也要100块左右,你这也差的太多了吧?说了半天,你也不诚心要啊,算了算了。”
“老弟啊,我要不诚心能跟你唠这么半天?我...我真就这么多钱了。”大姨嘴上说着没钱,但眼睛仍旧死死盯着那只金龟,满脸的遗憾。
男人叹了口气,把金龟装回了包里。然后点了一根烟后扬了扬脖子,打量了一圈四周,眼神中写满了无可奈何,那精湛的演技完爆现在各种小鲜肉。
“哎,我可怎么办啊?”
男人又小声嘟囔了句,站在原地足有半分钟。既没有留,也没表现出想走的意思。
向门口迈了几步后又折返回来,一咬牙一跺脚,表情痛苦道:“行了行了,大姐就当你今天捡便宜了。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然我还不能卖给你。”
“啥事啊?”
“这金龟你不能卖,不然我亏太多了。今天我就当押在你这里,半个月后我给你2000块钱把它赎回来,你要答应咱俩就成交。”
“嗨,我以为啥事呢。行,行,我给你留一个月,一个月你要不来我再合计。(另做打算)”大姨满口答应,一脸欢喜道。
此时男人又从黑色皮包中拿出那只金龟,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受似的将金龟放在柜台中央。
男人摸着金龟一脸不舍得样子,然后抬头严肃道:“行吧,我也着急走。你拿钱吧大姐,都说东北人实在,你可一定说话算数啊!一定啊!”
“好勒,你就放心吧。”
大姨蹲下后在一个旧沙发下摸出了一个铁盒,再从铁盒里掏出一个装钱的塑料口袋,看样子应该是进货的货款。
大姨将钱拿在手中反复数了两遍,又从钱匣里摸出了四张五十块面值钞票,叠放在一起又数了第三遍。
数好了钱后并没有递给男人,而警惕的又将金龟攥在手里,反复看了又看。
最后确认金龟的真实性后,刚想把钱递给男人,可刚到半空却被一只白嫩的小手拦住了。
一直距离他俩3米左右的距离静静的观察着一切,丝毫未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直到春丽唰的从我身边穿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大姨还在半空中的手腕。
我们仨人震惊的同时看向了她。
还未等任何人开口,春丽瞪着男人先发了话:“你哪滴?”
那种凌厉的眼神仿佛要透过男人的躯体,直视他的内脏。问话的同时不但没有松开抓着大姨的手,反倒用力一甩,将她攥着钱的手远离了这个男人。
“恩?你...你谁啊?”男人一下慌了神,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你不用管我是谁,问你话呢你哪滴?”春丽目光坚定继续追问道。犹如一位经验丰富的警察在询问嫌疑犯似的,绝不允许对方有任何形式的反驳。
“你是谁啊?你管我是哪的干什么?”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姑娘盯得有些发毛,显然有些慌乱起来。转身寄希望于大姨身上,无奈得问道:“”大姐,这谁啊?”
大姨刚刚回过神来,心中还有些埋怨春丽耽误了自己的好事。“你这是咋了啊大妞儿?”
大妞?原来这女孩小名叫大妞?
“老刘太太你先别说话。”春丽没等大姨说完就打断了她,可视线一直停留在男人有些慌乱的双眼中间。
语气坚定如初再次追问:“我最后问你一遍奥,你告诉我你哪的?”
简单的几句交谈后,我听出有些端倪。我意识到春丽和这大姨应该早就认识,不然不会叫出她的小名。还有就是她一定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然不会一反常态。想到这里我也走上前去厉声道:“你墨迹啥啊,赶快说你是哪滴?”
看到身高188的我也发话了,显然他清楚意识到如果不老实交代,可能他要挨揍。在他眼中东北人可没有他精明,可论打架这一块,他完全是个弟弟。颤颤巍巍的说道:“我温州的啊,怎么...了嘛?”
“你还添个B脸问怎么了?我他妈在门口看你在这白话都有好几分钟了,你这演得挺像啊,我看你不像丢东西的,更看你像演员啊。咋地东北人好骗啊?你还他妈还专挑岁数大的骗,也不要个B脸了你!”
原来春丽早早就打完了电话,正要进屋付钱时看到了刚刚的一幕,索性站在门口欣赏了男人表演的一切。可屋内的三人包括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门外正有一双鹰般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我们。
春丽说罢,拿起柜台中央的那只金龟用力得扔向了门外。
“赶紧滚犊子奥,我告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报警!你是不以为东北人都傻呢?”
此时的大姨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自己真的这么幸运一下白赚了上千块钱吗?经过刚刚发生的事后,她也对眼前这个操着蹩脚普通的男人起了疑心。
“大妞儿啊,他真是骗子吗?我瞅那东西是金子的啊...”
春丽没有接话,眼看着男人从她身边迅速跑了出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只金龟,然后像宝贝似的用手小心得擦拭着上面的泥土。
“你是干什么的就摔我的东西?你俩都别想走,我现在就去找警察来!你们这不是欺负外地人吗?”
男人委屈的像个孩子,恐吓我俩要报警,可却向街边慢慢移动着脚步。
我抢先春丽一步朝男人大喊道:“你要不去就是我俩大儿子,我俩在这等你,你要不报警就是我养的!”
身为一个男人,需要你的时候就一定要站出来,哪怕身后的女人在坚强,你也要承认你所应该承担的后果,无论她需不需要。
春丽站在门口的台阶上没再说话,朝他吐了一口吐沫,冷冷的瞪着他。
“好,好,你们等着奥,摔坏我的东西我这就找警察来。”
“快滚!”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引来了许多经过的路人,大家纷纷驻足观看。在了解了事情后,都不约而同佩服起了春丽的智商真高,提议大姨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她。
.....
等到人群逐渐散去,春丽嬉笑着对大姨说道:“我说老刘太太啊,你是不是岁数太大了啊?今天要不是我你得赔多钱?是不是两个月都白干了?””
“呵呵,你这孩子还是没大没小的。刘姨请你俩喝饮料。”
从屋里拿出两瓶冰红茶后,大姨认真的从上打量着我。“这小伙儿是?”
“嘿嘿这是我哥!”春丽大方的一把搂住我的胳膊,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水味儿差点把我迷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