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雨周末从超市买了一大袋进口零食去丁念晨的学校看她。他们琛州大学在科学城附近,学校花木繁茂,荔枝成林,建筑楼宇错落其间,这也是她曾经考上而没去读的大学,每次来这,心中都会有很强的失落感。除了严谨的教学环境,她还看中了学校依山傍水的地理位置。比起山,她一直都更喜欢海。
“姐,来很久了吗?”丁念晨远远地就看到丁思雨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没有,就等了你一小会儿而已。看看,都是你爱吃的零食。”丁思雨打开环保袋,迫不及待地拿出各种零食。
“谢谢姐姐。”丁念晨挨着她坐下,把头枕在她的肩上,“不过我现在都不吃这些了。”
“为什么呀?”丁思雨不解地问。
“因为我要减肥呀,这些卡路里太高了。”丁念晨嘟着嘴把零食重新放回了袋子。
“你都瘦成这样了,还要减肥呀?你可悠着点儿,别到时候饿到低血糖。怪不得我看你气色都不太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丁思雨无比担忧地看着她。
“是吗?是真的吗?”丁念晨坐起来拍拍脸,“那我还是喝点儿驴胶补血颗粒好了,不然上镜就不好看了。”
“是药三分毒,我看你还是要好好吃饭。总之不能过度减肥,知道吗?”丁思雨伸手帮她把额前的发丝挽在耳后,“留海都留那么长了,该修修了。”
“不要,这样放下来,显得脸小。”丁念晨最近帮紫贝壳公寓拍广告片认识了一位导演,那位导演说她整体气质很好,很有偶像剧女主的潜质,要是再瘦点儿就更完美了。不过作为广告新人,她也知道她非科班出身,想要进军娱乐圈肯定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丁思雨察觉到她有心事,便问她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让她觉得心累?有没有什么她能帮得上忙的?丁念晨摇摇头。她觉得姐姐已经够辛苦了,也不想再给她添什么麻烦。丁思雨笑着摸摸她的脸,“我们家念晨长大了。”丁思雨就是这样,总感觉丁念晨还是小时候跟在她屁股后面吵着要吃炸鸡的小吃货。
她们姐妹俩儿手挽手在湖边走了一圈,聊了些家常,又一起在食堂吃了个午饭。本来丁思雨要带妹妹去外面吃的,可丁念晨不愿意让她破费,所以就带她去了食堂。席间丁思雨几度欲言又止,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把她和方逸哲的事告诉她,她想等妹妹这个学期结束后再告诉她,以免影响她学习。
下午丁思雨回到别墅看了会儿书,感觉天气不错,又从二楼画室搬了画架、颜料、凳子来到花园,对着大海写生。海风习习吹来,海天一色,仿佛大海是从远远的天上落下,又如邃蓝的丝绸从空中飘落,几抹揉碎的白云化成蝴蝶追逐嬉戏在绸缎上,偶尔飞来几只海鸥,在绸缎上跳舞。
丁思雨勾勒完线稿后,上了层底色,仔细观察着大海和天空的变化,以至于方逸哲都走到跟前来了,她都没有察觉到。她一手拿着调色盘,一手拿着画笔,方逸哲猫着腰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样子,轻声说道,“你现在用的是大海蓝?还是天空蓝?”
听到声音,丁思雨回头冲他腼腆一笑,“都这么久了,你还记得?”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方逸哲站在她的身后,右手握住她拿着画笔的手,“笔触这样划过去,层次还可以再丰富一些,然后利用角度把光和影画出来,这样明暗度是不是感觉看起来好很多了?”
“果然是高手。”丁思雨仰起头,“早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就不出来班门弄斧了。”
方逸哲顺势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怎么?这样就气馁了?”
“没有。”丁思雨的注意力继续回到画作上,“我们是在海边相遇的,原本打算画好之后送给你,现在看来,我是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别,你继续,这画我要了。”说完方逸哲放开她的手,转身上了三楼健身房。丁思雨笑着摇摇头,心想即使画工没他好,但总归也是份心意,有时候再好的画工也画不出一个人的心思念想。他们以海结缘,以紫贝壳为媒,方逸哲,这不是大海蓝,也不是天空蓝,而是属于我们的夏末蓝。感谢那个夏末,遇见你。
等方逸哲健完身冲完凉,她的画作也完成了。方逸哲说要裱起来挂在书房,这样工作累了还可以帮他解解压养养眼。晚饭后,原本打算陪她去看电影的,没想到阿昆临时改了今晚的机票回来。方逸哲感到很抱歉,丁思雨却反过来安慰他说,电影什么时候都可以看,但好兄弟回来,那是必须要去帮他接风洗尘的。
方逸哲会心笑笑,开车去了夜色酒吧。虽然丁思雨偶尔也会耍些小性子,可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一直都很识大体。这也是方逸哲非常欣赏她的地方,跟她在一起,简单自在,不觉得累。
阿昆自小无父无母,在孤儿院长大,是权叔把他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权叔当年奉方老爷子之命,带着方逸哲去福利院捐款。那一年方逸哲7岁,阿昆9岁,刚开始阿昆根本都不想搭理他,有钱人家的小孩儿他见多了,无非就是来福利院秀一把优越感,然后再站在上帝的视角给他们施舍一些财物。阿昆人穷志不穷,所以当方逸哲把书、玩具、糖果一起塞给他的时候,他冷冷斜了他一眼,手都没有伸出来,而是一声不吭地站到了墙角。可方逸哲并没有放弃,而是走到他跟前双手将东西递给他,笑着对他说,“这是朋友间分享的礼物,以后你有好东西,也分享给我。”
头一次,有人告诉他,这不是施舍,而是分享,还把他当做朋友平等对待,但阿昆依然没有搭理他。方逸哲过了大半年再去,撞见阿昆与人打架,几个大男孩儿围着他一个人打,方逸哲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但是方逸哲哪是大孩子的对手,只有挨打的份。阿昆骂了句废物,就把打他的人全都打趴下了,方逸哲惊得目瞪口呆对他无比崇拜,当场恳求权叔带他回去。方逸哲问他叫什么名字?他答:阿昆。方逸哲再问,“你愿意跟我回去做我兄弟吗?以后我管你叫大哥。”阿昆嘴角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个字,“好。”到了方家后,方逸哲也没把他当下人看,一直“昆哥昆哥”的叫,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想着他。但阿昆后来就不让他这样叫了,总是说:“既然大家都平等,那以后我叫你阿哲,你叫我阿昆好了。”
阿升负责把阿昆从机场接到了夜色酒吧,这家酒吧是阿昆开的,他去美国后交给了手下的兄弟阿力打理,本来想交给阿升的,但是阿升平日里都住在方家宅子,不太方便过来管理。酒吧的人见大老板回来了,各个都神清气爽,还有夜场的小妹妹主动贴上来投怀送抱,阿昆没空搭理妹子,只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就随阿升进了包房。
“昆哥。”方逸哲看见阿昆进来,主动走上前,紧紧抱住了他,“你终于回来了。”
阿昆拍拍他的肩膀,“阿哲,我都说过多少回了,叫我阿昆就好了。”
方逸哲邀他坐下,叫来了服务生,“啤酒?还是洋酒?”
阿昆笑笑:“我的地盘,随您高兴。”
阿升见他们两个这么客气,大手一挥,“啤的洋的,各来一打。”
阿昆朝他摆摆手,“兄弟,洋的也来一打?几年不见,你小子已经这么猛啦?”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今晚谁都不准开车回去,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意犹未尽。他们继续猜拳,次次都是方逸哲和阿昆赢,阿升觉得无聊极了,还不如去外面抽会儿烟跟妹子蹦迪呢。方逸哲好久都没有喝得这么开心了,虽然方明哲才是他亲兄弟,但是由于闫丽珺的关系,再加上兄弟俩年龄跨度大,真正能交心的,也就只有阿昆和阿升。
阿昆不愧是个心思缜密之人,和方逸哲一样,就算玩得再怎么嗨都不会让自己喝醉。他向方逸哲汇报了美国那边的情况,闫丽珺和方明哲在洛杉矶那些年,倒也安分,不出意外,方明哲明年应该可以从南加州大学顺利毕业,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方老爷子会不会召他回国。
方逸哲给阿昆送了套新房子,是悦榕华城的楼王,他让阿昆先休整一段时间,方老爷子近两年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明年暴风雨来临前还有场硬仗要打。
回到别墅后,丁思雨闻到方逸哲身上的酒味,皱着眉头把他推进了主卧的冲凉房。方逸哲借着醉意抱着她说,“你进来帮我洗。”
丁思雨推开他,“不要。”
方逸哲继续赖在她身上,“那就一起洗。”丁思雨瞪大了眼睛,这个方逸哲,喝这么多酒不说,竟然还敢调戏我?“才不要,我才不要跟一个酒鬼一起洗澡。”
“明晚不喝酒。”方逸哲继续不依不饶,微醺着在她耳边吐气。
“诶,方逸哲,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丁思雨不理他,把他一个人晾在冲凉房,然后重重地关上了门。
她还没有准备好,无论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她不要未婚先有子,不要像妈妈那样,婚前把一切都交给了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到头来却情非泛泛,不得善终。世上有她这么一个悲剧就已经够了,她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跟她一样。
方逸哲洗完澡后清醒多了,其实他也只是逗逗她而已,他很清楚现在他还给不了她任何承诺,所以内心再怎么想要她,也不会让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做他的女人。他躺在床上,头晕晕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昏昏睡去:思雨,我们来日方长,以后给我生个足球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