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刘彦平见司机落荒而逃,意识到被误解了,心里感觉很是不对味儿。他只想叫那家伙报警,手里的匕首来不及藏起来,便反向握着,不料还是吓着了司机。
"我叫他打110,估计是没听到了。"他自忖着。从身上掏手机时,掏了个空,他才记起手机被扔到了车上。那是因为早没电了,放在身上贴着难受,干脆就解放了它。
这样的小插曲儿让他一时松了警惕,回过神来时,忙转身看向林里。阳光跌下去不少,林子里显得更静了。而汪岩似乎消失了,他并没追出林子来,刘彦平只静静地瞧着,也不敢轻易再走进去。他猛然想到了计森,汪岩突然出现在这里,计森也不能自个儿先走掉的。
他的思绪已顺了很多,脑袋不晕乎了,自然清醒不少。他开始思考如何迫计森现出身来,计森就在附近藏着,总有一个地儿该是他待的地方。而依计森的个性,不会缩居于幕后看别人演戏的,他会操刀上阵。
刘彦平凝神辨析着周边的一切,真的伪的突出的隐匿的,尤其有变化的场景最使人分心。他的车上已然盖了十几片树叶,红的黄的新鲜的干枯的,可是汽车的后备箱盖上一片叶子也没有,更显眼的是,上面有两个手印。
他尚未打开过后备箱,车身一如既往的脏,有人动过,一眼便能瞧出来。汪岩尚在林子里,动手脚的人无疑会是计森了。
刘彦平微弓着身,反转过刀柄来,缓缓向车子移动。靠近车尾的地方,散落着几滴较新鲜的血液,计森活动的时候,伤口未愈,想来是他的了。刘彦平一边推敲着,待靠近车身了,猛然一个箭步跃过去,左手拉门把,右手举刀欲刺。
门开了,里面并无计森的身影,甚至一切物件均如原样,毫无动过的痕迹。他刺了个空,立时伸出头来,四野看了看,担心中了计森的圈套而被他偷袭。
四野依旧无人,汪岩不知是否还在原地傻愣着,他无心顾及汪岩。在所有的争斗里,汪岩不过负责幕后,前方阵营里永远有计森的身影。可想而知,即使他受伤了也不例外。让刘彦平想不透的是,他俩何以滞留此地杀人?不怕暴露行迹惹祸上身吗?
后备箱里亦无人影,计森不会蠢到要藏在这里,那样只能是瓮中之鳖。刘彦平猜疑车上已被植入了窃听装置,自从在杨小蝶的帽子里检出窃听器之后,他便格外的谨慎。那辆军绿色的悍马依旧停在那儿,可是气息已然完全不对。刘彦平盯着它,可是却看不通透。也许车里面正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双方站出来单挑他是不会怕计森的,就算是面对一个精壮的男子,他也不会惮得分毫。可是计森的杀人手法阴险毒辣,往往一击致命。他早有预谋似地动作使得刘彦平无所适从。他在路边拣起一块石头,瞅准了车身的玻璃窗用力扔去。
"啪",石头砸在玻璃上,留下一个花白的浪点。他拣起一块更大的石头,寻思着走近了再用力砸下去。总能破窗的。计森的武器无非刀和针,近身搏击显然不及,所以他要破窗以便看清里面的动静。
他三两步奔过去,扬起双手来,对着后窗猛力砸下去。"喀嚓哗啦"一时听闻玻璃窗惊人的碎裂,刘彦平脑子顿时精神不少。
忽然,一只小巧的东西晃眼而来,刘彦平微撇过身,险险避了开去。若非他早提高了警惕,这一暗器非刺入他喉咙不可。晃眼之时,他已看清了车内有人,并且再度扬起了手,分明要二度袭击。
他忙弯下身去随手拾起一块玻璃碴来,侧身打去。玻璃碴直飞过去,计森动作稍缓,脸上即被划出一条血红的口子来。他的飞针打出来,明显失了准头,没过刘彦平的左肩斜飞出去。刘彦平抓住这个时机,一下子冲到侧门前,依然是刚才的动作,一手拉门把,一手举着匕首待刺。
可是,他大意了,门已从里边反锁住。他拉不开,后窗透进去的光线反照出计森冷森的轮廓,和这样的人过招,对心理是一种不小的考验。久了,或许会得失心疯的。
"啪",一只细如飞镖的注射器悄然掠过来,透过衣物而插入他的左胸。他一惊,心潮霎时激荡开来,血液涌入颅腔,脑袋瞬间一片混乱。
注射器是从前窗打向后侧的,他此刻才注意到,前门的车窗已被摇了下来。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左胸前的针滑落下去,轻巧的掉在地上。他微觉诧异,左胸口虽被那针打了一下,可是并无刺痛的感觉。
针掉落之际,车门缓缓开了,计森双脚前后跨下来,下了车再轻轻地合上车门。他的动作真像一位生活闲适的老者所常有的,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对一切处之泰然安之若素。联系到他以前的作为,则可以说,他似乎胸有成竹,俨然胜券在握。
他看着刘彦平尚且空洞的眼神,眼里放出几丝柔和的神采来。地上的注射器横躺着,针剂流成一个小小的弧形区域,他弯下身去,伸右手去拾。腰间的枪伤隐隐作痛,虽未及要害,可是有个****在,疼痛是少不了的。可他没有放弃,极缓慢地拿在了手里。
他想缩回身子来,可是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拳头重重打在了他的右颊上。顿时站立不稳,向后摔倒在地。腰间与右颊同时吃痛,疼得砑唔地叫。刘彦平一拳得手,并不再施重手,他看着计森虚弱的带着伤病的身体如风中落叶一般飘出去,心里已生出了一丝罪孽感。
他动手打的是老人,不管他以前如何为恶,终究于心不忍的。而这丝恻隐之心很快被压制下去,只时不时露出一个头来。
他看着计森艰难的站起来,腰腹间已然殷红一片。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只迷你型的注射器,他举至胸前细致的看着,注射器的针尖明显有个小缺口,像是撞击所致,钝得异样的粗糙。
刘彦平从左胸口的衣袋里摸出一个古铜色的烟斗,摸着它的斗,不禁淡淡的苦笑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烟斗居然能救他一命。计森见了他手里的烟斗,眼里闪过一刹的惊异。刘彦平把烟斗扔给他,平淡的说道:"物归原主。"他已完全镇定下来,并开始掌握局面。计森再狠,气势也不比从前了,已然弱了下去。
他接住烟斗,看了看,斗里已没了烟草,很是干净。想来是刘彦平故意掸掉的,为方便携带。他双手各握一端,用力扯开来,轻轻用力,将有斗的一部分扔还给刘彦平。"我早知道你在跟踪我了。"他说时口气淡远而沉稳,富于阴谋家的冷静和外交家的嘴脸。
刘彦平看他的神色,只觉得他深不可测一般,脑袋里思绪飞舞,想莫非是跟踪的时候被他发现了吗?他拿起计森扔过来的一端,赫然看见里面竟有一只窃听器。
而烟斗内壁洁净如新,竟似从没用过一样。原来又是一个阴谋,从头到尾,他都在计森的算计之中。真不简单!他想,计森比想象中的似乎要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