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墨站在旅馆门口,琢磨着怎么自己就走到了这里呢?明明一旁有高级酒店啊。
这时才慢半拍地想起:基本所有酒店的客房都被提前预定完了,他不禁佩服自己,心是真的大,不然也绝无可能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完全忘了预定酒店此事,直到被出租车司机提点一二才记起,往年的灵缈学院都是如此,毕竟大陆第一学院的名号可不是挂在那儿说着玩的,心中不禁庆幸尚能有此种旅馆。他伸手推开木质大门。
洛铭缘兀自烦恼着,忽听得身后的旅馆门打开了,她欣喜地转身,觉得自己的霉运一定在丢了钱包再丢了两部手机后到头了,总不至于再是个男生开的门,不能和她分担房费。这家老板其实是真善心,笑眯眯地说可以半价,但她一向要强,此等掉面子的事,自然是不可能做的。再者这种人情,她也一向不喜拖欠着,人情有时是讲究利息的,倘此时仅仅举手之劳,说不得过几月便成了涌泉之恩。
只因她听过一句古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涌泉之恩无以为报,无以为报时人们往往以身相许。她彼时尚且年幼,不晓得此话仅仅是有情人欲将自己许配与他人的撇脚借口,因而她从小到大,就没欠过人情。
所以,门口的樊墨所见之景便是这么一幅画。
豆蔻少女亭亭地立在柜台前,身着一袭碧绿长裙,画龙点睛地点缀几缕金丝纹,折柳细腰间佩一莹白玉环,容颜乍看之下有些艳色媚态,实则仅是淡淡神态,眸光中落着几颗晨星,眼尾微微上挑,淌出蜜糖般的笑意,甜甜的,令人觉着有些酥酥的轻快。
若原模原样地拓上纸,几近完美诠释了仕女图的所谓韵味与美好。
他觉着心底有什么动了动。
樊相竹大约会转着茶杯,漫不经心:“哦,动了凡心罢。”
樊墨在多年后的一面水镜前回忆此瞬之时,蓦然笑了,寻思着自己竟还有这么一个时候,还有这么一段美好的时光,还能将这一幕珍藏在心底。
着实很不容易。
自然这幅如画景象不可能持续下去,因洛铭缘已经从来人的相貌与短发中判断出自己的霉运看来挺顽强,挺不折不挠的。她有些颓废地转回身子。
樊墨看着眼前的少女在看见他的瞬间,先是怔了怔,那些柔软的笑没法收回似的,仍在剪水双瞳中浅浅荡漾,接着有些泄气地转过身去。他不禁觉着些许好笑,怎么,见着我便是如此泄气?
他有些好奇地蹭到了那女生身侧:“同学你怎么看见我就这么泄气?”
那个一脸和蔼的老板坐在柜台后,笑道:“这小姑娘钱包找不到了,再加我们这店单人间售完了,双人间房费不大能负担得起。”他转向洛铭缘,“小姑娘,没事的,就半价吧,不用你还人情。主要还是我这小店日里没什么人的,你能付半价也足够了。”
洛铭缘漫不经心的模样,闻言笑笑:“老板,不是我不想,您看呢,我只是想找个伴晚上还能聊聊天,不会寂寞么,不是不肯承您的情。”
樊墨有些认真地审视这个女生,心道你倒是话说的挺漂亮,正欲开口,门外一阵嘈杂,细辨下似乎是一个渐渐靠近的清脆女声在大声说着什么,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大门再次被打开了。是一对男女,男生施施然地站着,女生叉腰昂头看他,娇俏的小脸上尽是不满。
洛铭缘眼睛一亮,亮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她看见了一个绝顶的帅哥,二是她的霉运终于到头了。她迎上去:“这位同学,这家店的单人间售完了,我料想一人住着倒是有些冷清,不如我和你分摊?这样也好有个伴。”
古凌琴不再不爽的瞪视古笙曦,眸子闪闪发光:“好啊,走吧小姐姐?”
她掏出手机付了钱,笑吟吟地看着洛铭缘从肩头的浅绿小包中取出几张纸币,从老板手中接过钥匙,推开大门时才想起来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她转过身,看了眼古笙曦:“......哦,等等。”
说完抬脚同先一步离开的洛铭缘走了。
古笙曦此时只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理解古凌琴,扶额叹息半晌,转向望着二女离去的方向发呆的樊墨:“只有双人间了?”
樊墨应了一声,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没错的,你也想和我同住一间?”
“这倒不是,只是问一下我是否要多花一点钱了。”古笙曦摊摊手表示无奈,“你看啊,这世道越发不给穷人活路了。”
樊墨颔首,补充道:“尤其是记性不大好(忘了预订酒店)的穷人,就像我。”
老板的一句话令两人都心凉了半截:“两位同学啊,这世道虽不给记性不好的穷人活路,但他会强迫运气不好的穷人走活路。”(意为双人间只剩一间了)
两人皆非愚者,对视一眼,直觉的这世道果然比想象中还要令人悲伤。唉声叹气地付好钱,两人进入了房间。
樊墨拖着一个大行李箱,疑惑道:“你不带行李的吗?难道你就住在这附近?那你还住酒店做什么?难不成被家里人赶出来了?是不是因为你旁边那个矮个子的女生?”
眼看着樊墨就要自编自导出一台戏了,古笙曦赶忙喊停:“停停停停,你是怎么推测出这么......多的东西来的?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哦,没什么,就是和紫珠吟呆久了,自然而然养成的习惯罢了。”樊墨一脸轻松。
“所以说,你那位名叫紫珠吟的同学就教了你编剧的能力?难不成还能是个导演啊。”
樊墨耸肩,打开了行李:“每遇到一件事,她会想出一百种可能,再挑出最有可能的五种,再想一百种应对方法。和这种人呆在一起,你说我是不是会变得如此八婆?”
古笙曦静了许久:“我不认为你应该只吸收了她想出一百种可能的能力,而是想出一百种应对方法的能力。”
“哦,那你这么说也对,不过吧,我认为最主要的问题还是你的行李。它是不是被偷了?”樊墨不以为意。
古笙曦又静了许久:“你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我去拿行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