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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命的阴影——死亡本能(2)

死亡恐惧很有必要,但我们更要学会把握一个“度”,这个度其实是个平衡点,是既能规避风险,又能自由生活的平衡点。这个点对每个人是不一样的,全在于个人的体会,特别是对自己透彻的认识和了解,你对自己了解得越清楚,就越明确这个点应该在哪里。对自己了解得越透彻,对自己的把握度越高,你就会越多地发现命运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而不是什么神秘力量的手里,你就会越有安全感。

对于过度害怕死亡的人,我们应该帮他们看清死亡,减缓他们对死亡的恐惧。

在我们的一生中,还有一个时期会频繁出现这种“出生死亡”的恐惧,那就是一个人在精神上即将独立的时候。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刻应该发生在青春期以后,但实际情况每个人是不一样的。

人的生理和心理发展极其不匹配,精神上的成长远远滞后于生理上的成长,这也是容易造成内心矛盾冲突的一个根本原因。我们出生后,虽然在身体上已经剪断脐带,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但在精神上,还是一个小小的胚胎。

我们通过精神脐带依赖着身边的亲人,把他们的愿望当成自己的愿望,把他们的标准当成自己的标准,我们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目标,缺少自己和他人的明确界限,没有自我,更谈不上自我价值,我们在精神上与他人共生。建立精神上的自我要有漫长的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会经历很多挫折,我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建立明确的、精神上的自我边界,然后真正从生理上、精神上都独立出来,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个体,这是生命的第一任务。

当自我建立好后,我们面临的就是精神上的独立了,经历精神上的再次“出生”和剪断“脐带”。精神世界是靠知觉记忆维系的,精神上的出生会再次唤起我们对“出生死亡”的恐惧记忆。战胜这种恐惧同出生一样,是个很艰难的过程,需要很强的心理成长动力和足够的心理支持,才能逐步完成。

许多精神自我没有建立好的人,因为某些原因(诸如失恋、离婚等),被迫经历精神上的独立,就像一个剖腹产的婴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生生剥离母体,会产生更加强烈的恐惧,难以克服“出生死亡”所带来的精神压力,不能适应正常的生活。如果他不能利用这次机会获得心灵成长,反而更加强烈地依赖他人,他可能从此丧失成长的机会。

不成长有什么不好吗?

你知道癌细胞吗?它跟一般的细胞不一样,它就是生长的细胞,所以它不会死亡。正是因为它的不死,它繁殖后就抢占了正常细胞的地盘,生命体将因它的成功繁殖而走向死亡,这就是死的本能的力量,永远对成长起破坏作用。

所以,对待精神上独立的人,我们应该鼓励他们面对死亡、承认死亡,从而获得心灵的重生。

死亡的另一层意思就是自我丧失。小孩子很怕死,不仅仅因为他们的生命力脆弱,主要的是他们的精神自我更模糊、更脆弱,好不容易得到的一点点自我边界很怕失去。还有很多过度恐惧死亡的成年人,也是因为精神上的自我结构建立得不好、不完整、很脆弱,特别害怕失去,所以建立精神上的自我,对克服过度的死亡恐惧至关重要。

然而对于老年人,我们应该帮助他们接受死亡,应该帮助他们清楚地了解死亡前后的感受,特别是死亡所带来的平静、回归,帮他们做好临终前的准备,从此放下恐惧死亡所带来的心理负担,愉快地过好晚年生活。

很多有濒死体验的人,描述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在死亡过程中对生命的重新认识。他们会有生命回顾的经历,会见到光一样的生命,那生命用语言或感觉与他们交流,让他们对自己的生命的意义、价值和爱有一个深刻的醒悟。那个光一样的生命就是我们最本真的自己,这个过程是回归潜意识的过程。

只是人们的潜意识不同,经历的过程也就不同。

有一个小姑娘,在和同伴玩耍的时候,被对方按在水中窒息,开始因害怕而挣扎,后来无力挣扎时,她突然感觉眼前整个变亮了,身体变得轻飘飘地往上升。很新奇也很舒服。后来由于抢救及时,她又回到了肢体感觉中。

她经历的过程有点像我们常说的灵魂出窍,也像基督教描述的升天堂。所以死亡的过程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痛苦的过程,甚至还很愉快,如果她再见到什么有趣的东西,再想把她拉回来可就难了。

这段经历让她对死亡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但副作用也不小。由于时间短,她并没有接触到本真的自己,没有受到关于生命的启迪和感悟,如果家里的大人没有及时跟她进行生命意义的探讨,以后她可能在遇到人生重大困难时,比一般人更容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因为死亡对她是一个新奇、舒服的过程,已经不可怕了。

还有一位女士在病危时,曾梦到一个穿黑色中式棉袄的老太太来领她,她心里明白跟她走了就回不来了,所以拼命地挣脱了对方的手。后来经大夫证实。

那一夜她真的很危险,差点儿没抢救过来。她梦中的老太太就是死亡女神的化身,她并不凶恶,而是个老妈妈,来把自己的女儿领回家。

真正的死亡就是回家,我们最早期的家——妈妈的子宫。

如果把本文的开头——我陪朋友去墓地的过程当成一个梦去分析,其实这就是我的一次死亡旅程。

深秋是植物慢慢停止生长,进入休眠期——暂时死亡的时期,正是当时我内心接近死亡的写照。四周环抱的大山象征着子宫四壁,山谷就是子宫的中心,只能走一辆车的路,就是产道车在这里代表自我,我的朋友代表我性格中的另一个侧面。

我们开车进入山谷的过程就是退回子宫的过程,是从喧闹缤纷的现实世界走向安宁的死亡世界的过程。路上的幽静和光影的恍惚交错,正是由意识变换到无意识的最好环境,所以我会感觉脱离现实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我被大地母亲所吸引,她是全人类的母亲,我们依赖她生存,吃的、喝的,一切都由她来提供,我们的垃圾要由她来消化,死后还要安葬在她的身体里。她包容、承载、付出……超乎我们的想象,她的稳定能使我们感到安定、有根基。这是她能给我的最根本的安全感,加上四周红叶和阳光带来的温暖,那一刻,我渴望融入其怀中,死亡对我已不仅仅是接受,简直就是吸引,绝对放松的吸引。

由此我找到了遗失久远的最根本的安全感,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融人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死亡时刻回归大地所带来的安全感的唤醒和找到安全感所带来的内心安宁,还有被包容所带来的温暖,这一刻我拥有了我前半生所追求的一切。

我同时还见到了自己的懦弱,对于生命责任的不敢担当,对于挫折的逃避。

那一刻我明白人的生命意义并不在于你成为什么,或做成什么,重要的是你努力地去拼过、努力地去生过,通过这个过程,你才能体验到你生命的意义和价值。这是一种感受而不是一种物品,你不去做是体会不到的。

生是~件很难的事情,任何生命的生长过程都要历经艰险和困难。花要绽放,就要经历无数风霜雨雪的考验,对花这样一个生命来说,可能就是生死考验。它是什么品种的花并不重要,它开到什么程度也不重要,即使它开得最美、最旺盛,它最终的结局还是死亡,但生的过程、努力绽放的过程,才是这个生命最本真的意义和价值所在。

一个中大奖的人,不会因中奖而体验到生命的意义和价值感,他只能体验到意外惊喜带来的兴奋,因为他缺乏一个努力的过程,他会觉得“我有钱”,不会觉得“我值钱”。所以钱不是生命价值的唯一尺度,人的价值感一定要通过努力做才能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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