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情就这样发生了,承平也不愿多想,有道是多思无益,再说被人抓起来也不全都是坏事,至少承平能有件衣服蔽体,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正常人类,每天光着屁股在野地里乱跑,承平的心理压力还是很大的。
承平现在是整天都躺在囚车睡大觉,不用再跋山涉水,也不用再担心蛇虫鼠咬,而且饿了有人送饭,渴了有人送水,虽然吃喝之物不再是承平的生存必需品,但他还是觉得能够吃上一日三餐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这不又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不过这次来送饭的不是之前那个瘦高个的汉子,换成了一个瘦削有点儿猥琐的大叔,而且他手里好像也没端着饭,只是掀开幕布来打量自己。
承平很不喜欢这个怪大叔打量自己的目光,那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让承平顿时感觉菊花一紧,他还是喜欢之前一直给自己送饭的瘦高男人,至少他还比较正常,虽然他比较严肃,经常冷冰冰地盯着承平把饭吃完,但至少他没对承平起更大的歹念。
袁三儿在车外兴致勃勃地打量着承平,还别说他现在对承平那也是分外的喜欢,要么怎么说这老天就是偏心人儿啊,都爹生娘养的一团肉球,你看看人家长得,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怎么瞅怎么顺眼。
这人啊,还是长得越俊俏越好,这同样是人,长得俊就是比长得丑的人值钱。
袁三儿盯得承平后脊梁骨发寒,不过袁三儿他毕竟不是钟爱龙阳之好的人,新鲜劲儿一过去也就没那么大劲头再巴着俩眼在那盯着,催马跑到驾车的小六儿跟前,随便起个话头就开始没头没脑的瞎扯淡。
说话聊天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下午。
他们遇上了一个商队。
初春时节,尤其是年根底下,少有大规模的商队前往塞外,原因无外乎有两个,远行塞外的商队大多数都是前往赫利诺尔大草原去找草原上的牧民们做生意,此时刚刚度过寒冬,大雪封路交通不便,再草原上的居民居无定所,寻找起来费时费力。
再加上关内的商贾与塞外的蛮族进行交易,所贪图的无外乎骏马和雪鹰,还有极北之巅上不出世的奇珍异果。
而这几样东西只有在每年极北冰原的库尔干英雄大会上才有可能成批量购买,所以在这个时节去关外的雪原上只能是碰碰运气,除非有逆天的运气,否则绝大多数商人恐怕只能空手而归,所以在这时候往关外走一趟基本上都是稳赔不赚的买卖。
不过事情不能都说死了,他陶大不就狠狠赚了一笔嘛!
再者说了!人家是不是出关做生意光他陶大什么事!
陶大自嘲地笑了笑,他只不过是好奇,也仅仅是好奇,他们自打踏上这条商道一路上畅通无阻,除了军马和驿使,其他商人他们是一个也没见着。
也难怪,大雪封山,大型的商队开拔至少还得两个月以后,零散的商贩又因为高额的路费和孝敬宁愿走崎岖的小路,所以他们这一路上竟享受到帝王般的待遇。
这一路下来太过闲逸舒适,所以陶大他们也对手底下那帮蛮奴少了拘束,不曾想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一整条商道给占满了。
两个队伍都停了下来,这自然是因为都挡住了彼此的去路,陶大大概扫了一眼,对方运的都是一些粮食布匹,都是草原的牧民们这时候最需要也是最原始交换的硬通货。
对方押运的武师也都是些不入流的武者,大多数连先天真气都未凝聚,即使那几个身上有内气护体,以陶大经验来看实力多在一品到二品之间,假如两队人真要是打起来,面对早已成为三品武师的陶大,对方的那点儿实力实在是不足为惧。
当然陶大也不是非要没事去找茬,非得和人家打一架,这人在江湖,首先就得有看菜下碟的本事,什么人能惹,什么人得捧着,什么人能刮,什么人得供,这都是有规矩的。
要不怎么流传下来一句老话,这大丈夫得能屈能伸,陶大觉得这句话说得对极了,这人就得会审时度势,该装孙子的时候谁都能是他祖宗,但兹要是到了该下刀子的时候,陶大也绝不会心软少捅一下。
既然对方的实力不如咱,那做起事来就自在多了。
陶大催马上前,拱手说道:“在下淮水奔雷手陶大,烦请诸位行个方便”。
陶大话说得好听,但该让路的其实应该是他们,对方商队一车又一车装的都是粮草辎重,腾挪起来极不方便,反观他们,看起来也是浩浩荡荡,但要让路也只不过是三两步的事,唯一有点麻烦的就是关押着承平的那辆简易版马车,不过也仅仅是有点儿麻烦而已。
道理虽是如此,但这是世界何曾讲过道理,还不是谁的拳头大谁讲的话就是真理。
陶大话说出来,对面的商队一时间竟无人回应,陶大这边儿闲聊的人一下子竟也冷了场,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情势竟变得有些诡异。
对面的商队无人搭腔,陶大反而开始有些心虚,要知道人是有小动作的,无意识的一些动作是人的天性和本能,陶大跑江湖跑了二十年,从未见过有哪个商队的队员能做到行为举止如此整齐划一,这简直就是一种巫术,好像所有人都是被同一个人操作的一堆提线木偶。
陶大咽一口唾沫,他现在有些骑虎难下,陶大是个老江湖,光是对方能拥有如此严苛的纪律他就能隐约猜出很多东西,不管对方到底是龙是虎,是官是匪,自己这条吸血虫万一要找人家的麻烦都很容易把咱的牙给崩了,大家都是生意人,不就是条路吗?何必非要搞得剑拔弩张呢?
但他话都已经说出去了,当大哥的就得撑下去,否则手下的兄弟们万一要是不信他,不在服他,不再惧他,很难确保他们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
陶大还在犹豫,他身后的弟兄们有些坐不住了,三三两两的叫骂与奚落声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
“既然先生说了,那我们就给先生腾条路出来。”一位花甲老人在仆人的搀扶下从一辆马车中走出来,银发紫瞳柳叶眉,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写满歉意,朝着陶大抱拳行礼。
“您客气。”既然对方有意修好,那陶大就很想就坡下驴与对方修复关系,但又碍于自己大哥的身份不想被兄弟们看出来,因此表情和动作反而很怪异。
老者轻轻摆了摆手后又缩进了马车,不一会儿就腾挪出一条狭小的通道。
陶大再次朝着银发老者的马车抱拳行礼,高声道:“谢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