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坂玄瑞手心沁出了汗珠。
他知道面前的少女究竟有多么厉害，他同样也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然而，决斗拼的不仅仅是剑术而已，同样有很多心理因素和外界因素。佐佐木小次郎在同宫本武藏的对决中，就是因为心理因素和环境因素败北。
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按捺不住自己恐惧的心情。
自己究竟要……如何获胜？
对面的少女动了。
巨大的太刀迅猛斩下。虽然有着超长的剑身，但却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笨拙。
是势大力沉的一次竖劈。墨色的刀锋仿佛能够将山岳劈开一般，给人一种根本无法阻挡的感觉。
刀锋选择的攻击位置异常刁钻，如果躲开这次攻击的话，自己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进攻的机会。
这一刀并不是简单的刀锋之间的碰撞，更是两个人信念的碰撞，如果自己不战而逃的话，这场对决自己就已经输了。
必须迎上去！
太刀迎合而上，哪怕我患有肺病，力气不大，但是在超长的大太刀以及竖劈的力道加持下，依旧让久坂玄瑞感觉有些握不住刀柄。
而后，大太刀的劣势就显现了出来。
大太刀出招凌厉，大开大合，但是没办法快速收招。一刀之后我已经没有办法借力将炼狱剑收回，只能后退。
久坂玄瑞虎口不稳，自然也不会选择再战，同样后退几步，同我拉开了距离。
如果使用气息遮断的话，的确能够解决掉他，但是自己的绝招也会暴露出来。
如此一来，只能……
脚尖轻点，借着自己向前冲的惯性挥动自己手中的刀刃。
这次……是侧斩！
久坂玄瑞早已经预知，勉强挡下了这一击。
但是这一刀却没有戛然而止啊！
借助自己挥刀的惯性，身体再度旋转，挥出了势大力沉的第二刀。
这一刀，可不只是简单的横向阻挡就能挡得住的。
久坂玄瑞逆向斩击，想要阻止大太刀的旋转，但这只是让它稍微停顿了一下罢了。大太刀继续在旋转，宛如一个黑色的死亡风暴，想要切割进入它攻击范围内的所有生灵。
一时间，叮叮叮的打铁声音传来，久坂玄瑞连连后退，已经快要达到决斗约定的边界。
必须要分出胜负了。
“久坂大人，你可要瞧好！我接下来将会用自己的全力来应对！”
全力应对，无疑是武士的最高荣誉！
久坂玄瑞也是战意高昂，大声喊道：“樱小姐，你就尽管放马过来！”
全力！
我双手捏着炼狱剑，将自己的所有气力全部放在接下来的这次斩击之中，炼狱剑似乎也能够感受到我兴奋的心情，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芒。
随后……
一道墨色的剑光飞了出去，久坂玄瑞下意识躲开这道剑光，有些呆滞地看着我。
说好的用冷兵器对决，结果你抬手放了一发光炮？
讲道理这究竟是什么招式？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招式吧？讲道理练剑居然还能够”咻“地一下放一道光炮出去么？这已经完全不是剑术的范畴了吧？
“啊……那个，对不起，我没办法很好的掌控这把剑……”
我轻轻地低下了头。这把剑似乎弥补了我很多不足。极长的长度能够让我在进攻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力道。
只是那种远程的斩击还没有办法彻底掌握。似乎……在我比较激动的时候，炼狱剑就会回应我的心情并且解放出真正的力量？
感觉……这把剑还有很多深层次的力量我没有完全挖掘出来。
“啊，没事的啦，只是切磋而已，切磋难免有收不住手的时候，伤残是在所难免的，樱小姐不用在意。”
“大人，好了。”
几个士兵手里摆弄着一大团干燥的泥团，我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包裹在肮脏泥团中烘烤的东西究竟应该怎么吃。
“樱小姐，要来一点么？很好吃的哦？”
“不了不了，我就算了……”
我连忙摆了摆手，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呜呜……你确定这种东西能吃么？不是……这些泥只是随手弄了点土做成的泥巴吧？这样不会吧肉弄脏么？”
“樱小姐这可就孤陋寡闻了。这种吃食还是从海的那边传过来的哦！听那边说，似乎叫做叫花鸡……听说是一个叫花子无意间发明的美食呢！说是发明，其实是借鉴了炮豚的方法做出来的东西而已。虽然制作方法有些简陋，但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叫花鸡……么……
是在京都根本吃不到的东西呢……
看着武士将已经烤好的叫花鸡轻轻一砸，外面的泥壳便带着鸡毛掉了下来，露出了鲜嫩肥美的鸡肉。
”那个……可以么？“
久坂玄瑞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从自己手中的叫花鸡上撕下一块鸡腿递给我，道：“没事，进了军队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
自家兄弟么？
我接过鲜嫩的鸡腿，鸡肉已经完全变为了金黄色，却没有一点烤焦的痕迹。轻轻咬下去，鸡汁在口腔中炸裂开来，肉丝不断冲击着我的味蕾。
“好吃！”
“哈哈哈，那是自然！夜间湿气重，喝点酒会更好哦！”
“喝酒就……算了吧，师父说我不能喝酒……”
“既然是无铭剑圣的嘱托，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久坂玄瑞灌了一口酒，轻声道：“樱小姐，恕我直言，你是因为什么……临时进入我的军队的？”
语气是那种询问的语气，似乎因为昨天夜间的事情，他并没有对我的身份起疑。
“原因么……”
我想了想，轻声道：“这是师父的命令，我听着师父命令前来的。”
“只是……听着师父命令来的么……也是，看你的样子就不像是长洲武士的样子。”
久坂玄瑞轻轻一笑，道：“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着对幕府的痛恨，大家聚集在这里都是为了推翻幕府的统治。”
“推翻幕府的统治？”
我皱了皱眉头，这种相当于大逆不道的话应该也只有在这里才能够听到吧？
“也对，樱小姐应该是不知道的。”
久坂玄瑞抬头看向了天空，今天的天气意外地很好，仿佛自己就置身于漫天的星海之中。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我在京都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樱小姐应该不知道下层人民的生活吧？在这里的很多兄弟都是下层人民出身，因为忍受不了官员的剥削才做了武士，成为了讨幕派的一员。每天都会有大量平民死于官员的剥削和压迫，等到冬天的时候会有一大部分人在冬天活活冻死……德川暴政天下有目共睹，人人得而诛之！”
久坂玄瑞的话语中带着少有的愤怒，我不禁愣了一下。
我唯一知道的，或许也就是大石锹次郎了。
“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在德川的暴政下幸运的人，更多的人则是死在德川幕府的暴政之下，或者活得毫无尊严，连畜生都不如……我们想要改变这一切，想让人能够真正地站起来，每个人都能够顶天立地地站在这里，而不是想畜生一样被养在有钱人的猪圈里，等到失去利用价值就彻底赶出来！”
我没有说话。
毕竟我也只是他口中的万恶的德川幕府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刃而已。
我根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我本来就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或许保持沉默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哈哈，樱小姐不知道也好，毕竟又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像樱小姐这样高洁的剑士……想来应该是没有机会体验到那种感觉的。“
高洁的剑士？
什么高洁的剑士，不过是一个杀人鬼而已。
炼狱剑么？还真是适合我呢！亲手撕碎别人的梦想，亲手为他人创造地狱，炼狱剑这个名字还真是适合我的身份呢……
壬生狼？
不过是一个杀人集团而已。
“那……久坂玄瑞大人认为，新选组如何呢？……听我师父说，新选组的人都是很厉害的剑士。”
“新选组……”
仿佛篝火被浇灭一般，四周一瞬间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再说哪怕一句话。似乎所有人都在刻意回避着这个问题。
新选组……终究不过是一个杀人集团而已。
“凭心而论，新选组的人很厉害……”
似乎是帮我掩饰尴尬，久坂玄瑞终于吐出一句话，一句他认为比较中肯的话。
对于他来说，最可恨的不是压迫自己的幕府，不是那些愚昧无知的人民，而是那些分明拥有反抗能力却将自己手中的武士刀挥向平民的武人。
不，那根本不是武人，只是一群杀人鬼而已。
我很识趣地没有再提这个问题，久坂玄瑞那晚也没有和我说过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