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难得地,月亮却是出奇的皎洁,玉盘般地,高高悬挂于苍远的枝头,闪耀着莹白的月辉,让人有种此夜若无月,一年虚过秋之感叹——
由于住在香坊里,还有几个留守的小妹,柳香芸还是男装的柳清风打扮,和季曼曼坐在二楼的月台,面前一张矮几,摆放着月饼,八仙果,还有一壶清酒,那当然是季曼曼喝的,至于自己,由于有孕在身,就只能喝茶而已。
“呵呵——”季曼曼乐得合不拢嘴,手里仍把玩着从封子睿那里招摇撞骗而来的墨玉扳指,“人生有此,足矣!”
“是啊,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我们并不孤单,而且——”
“而且,还有——后来人!”季曼曼再次地狂笑,淘气地拍了拍柳香芸尚还平坦的小腹,就是这里,居然孕育着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小生命,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只是,香芸,你真的就不想宝宝的爸爸?”
季曼曼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她,柳香芸面色一黯,月光下的脸,异常的苍白,幽然勾起阵阵的心痛。
“怎么会不想?”脑海中,浮光掠影般地,映出幽灵男那妖魅般的俊美面容,柳香芸凄楚地一笑,举起红茶,“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嗯,我也来一句——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两人你饮酒,我饮茶,哭哭笑笑,说着二十一世纪的憾事,趣事,玩儿得开心极了。
正兴头上,忽然小妹过来禀报,“大老板,门外纳兰老板求见。”
柳香芸面色一沉,“中秋团圆节,不在家和自己的家人团圆,胡乱跑什么?不见!”
“诶——”微醺的季曼曼两手一档,拦住欲回话的小妹,“多一个人,多一份快乐,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小妹,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快快请他进来!”
晕,看着小妹飞快地跑出去,柳香芸好笑地望着季曼曼,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死丫头,就你这酒品,也不怕露了馅。”
“不怕,不怕,那男人,整个一二十一世纪的工作狂,不懂风月,我今天要调教调教他。”
“你是说他——还没有结婚?”
“何止没有结婚啊,听说他清心寡欲得很,不沾女人的。”
这可就奇怪了,纳兰复少说也有二十七八了,还没有妻房,这在古代可还真是少见了。
如此古板的一个男人,竟然特地在中秋夜,拜访她一个小老板,有何用意?正沉吟间,只听木制楼梯咚咚作响,抬头,小妹已经引着那纳兰复,走进月台,后面还跟着那怪异的钟楼怪人,倒是很乖巧地留在黑暗里,并没有接近月台。
“纳兰老板远道而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哪里,是纳兰复唐突了,打扰打扰。”
两人抱拳见礼,季曼曼只是略略欠身,表示施礼,醉眼迷离地看着纳兰老板——
“纳兰老板,你今天好帅哦!”
“嗯哼?”纳兰复纳闷儿,俊眉轻挑,有这样形容男人的?
“嘎?哈哈,曼曼是说纳兰老板很——很俊雅!”柳香芸打着圆场,“对不起,曼曼有点而醉意,还请纳兰老板海涵。”
今晚的纳兰复,身穿一袭绛红色丝质锦袍,里面是雪白的劲装,玄色男靴,月光下,面白如玉,若不是盈盈俊目中那熠熠傲气,柳香芸差点儿脱口而出‘儒雅’二字来了。
“没关系,被女人称赞是纳兰复的光荣,看来我今天来柳老板这里赏月,是来对了。”纳兰复举杯,邀请柳清风共饮。
“对不起,纳兰老板,我这几日身体微恙,刚喝了一大碗的中药,只能以茶代酒,谢罪!”
那纳兰老板倒没有强求,只是豪爽地笑道:“无妨,今日中秋夜,只谈明月,不谈商业,我们干杯!”
好一个只谈明月,不谈商业,看来这纳兰复也不像季曼曼所说的那样,不懂风月啊。
只是那季曼曼没几杯便醉得彻底,只有柳香芸和纳兰复二人,一起静静地赏月,倒也其乐融融,也才知道纳兰复居然没有父母家人,而那形影不离的钟楼怪人则是他的舅父,倒也恰恰解释了他为什么要出门赏月的原因。
月桂西挂,眼看天上的星星稀疏,已入深夜,纳兰复仍旧兴致勃勃,高谈阔论,柳香芸强撑眼皮,勉强陪着,这女人吧,一旦怀孕,还真是爱犯困,想二十一世纪之时,自己可是一个夜猫子型的。
“复儿——”
一声沙哑难听得犹如破锣之声,猝然灌入耳中,震得柳香芸耳中嗡嗡作响,老天,这嗓音——当家夫人?柳香芸瞠大眼,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当口,月台门被轻轻推开,那钟楼怪人蹒跚走到纳兰复的面前——
“复儿,夜深了,柳老板要休息了。”
复儿?多少次,自己和那幽灵男在一起私会之时,当家夫人也是这么地叫着幽灵男的名字,那熟悉得嘶哑难听的嗓音,不正是和这钟楼怪人如出一辙吗?
一阵凉意从背脊之处生起,冷汗沁沁而出,难道幽灵男——柳香芸连忙甩头,拂去心头的胡思乱想——
自己是那么的爱他,那么的思念他,他的声音,他的气息,统统的在纳兰复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况且——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居然感受不到他们之间那种特有的默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柳香芸呆呆地坐在月台,甚至连纳兰复怎么拜别的,都不知道,就只是茫然地望着西陲的那一轮——皎洁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