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迎来,一朝又去。昏沉沉的天空只有一线金色作为辨识。
一队飞鸟载着愤愤而来的族人,离风都城越来越近。突然,百幕川崎喝止所有人:“先返回扎营地……这般贸然前去必定会中了风谷逐一的计!”
想来,风谷逐一定是用同族的头颅作为诱饵。所有人面面相觑,继而点点头。
于是,沿途之上百幕川崎没有一点耽误,带着十几名族人回到了北封印之边的扎营地。
落地之际,百幕川崎等人远远便瞧见那狼藉一片。
连根拔起的鸟羽帐篷,四处散落的日常所需,全都被熊熊烈火焚烧为灰烬。鲜血早已渗进泥土缝隙,冰冷冷地凝固。触目惊心的一切不禁让百幕川崎眼前浮现出那场残忍的杀戮,刀尖寒光,力量纵横,锁喉的、穿心的,都那般毫不犹豫。惨叫声、反抗声,仿佛从昨天留至今天,一遍又一遍地传到回归的同族耳朵里。
百幕川崎、琉金、大涌等人望着这一切,脸色越发难看。
“可恶!”大涌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回手便从腰间抽出随身的大弯刀,吼道,“他娘的风谷逐一,我杀了你!”
飞鸟扑着翅膀发出悲惨的鸣叫:“嘎……嘎……嘎……”仿佛在哀悼,又仿佛不忍心站在族人的血液之上,于是久久盘旋在上空不肯落地。
百幕川崎神色凝重,而身后缓缓飞来的族人却开始不断谩骂:“杀了他,杀了风谷逐一!”
死去的族人全都被割去了头颅,眼前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在一千三百多年之后,百幕族人最终也尝到了这伤痛中的苦楚。回想当年自己的父亲也曾做过这般错事——甚至在当初,他找不到百幕族恨风使族的理由,可杀心却充斥着他们每一个人,砍杀妖物或许只是一种可笑的乐趣。
“风渊说得对。”百幕川崎轻轻的叹息没有任何人听到,只有一旁的琉金眼底忽而一沉再沉。她不由握紧了腰间的鸟骨权杖,眼前仿佛出现了千年之前自己所见的血海。在死亡与残忍里,她红了双眼。
“皇子,风谷逐一已得到了龙魂,风使族随时都可能再找到其他族人的隐居地,我们和他拼了,和他拼了吧!”大涌涨红了一张脸,握住大弯刀的手指青筋暴露。而飞鸟也跟着他的热血四下扑着翅膀,张着长长的喙,朝着路面滑翔而去。
“我们不能让他们暴尸这里,北封印的力量会让他们魂飞魄散,先招魂回族。”满眼同族的尸首,百幕川崎紧紧闭眼,不忍再去看,随即下令道,“招魂!”
于是,一行人稀稀落落地落到了没有血液的空地之上,他们一边小心翼翼地搬挪着族人被削去头颅的尸首,一边注意着脚下的血液,一点没有踩到——那都是他们的同族至亲……
昏暗的天际,金色的缝隙时隐时现,在所有人忙忙碌碌之时有层层乌云将它遮住,仿佛一场暴风雨要来冲刷这一场怨念之屠。
百幕族人沉默着,小心翼翼地走在尸堆之间,然而,就在这时,一串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突然传来。无数火把将他们团团围住,顿时火光通明。飞鸟惊吓地尖叫:“嘎嘎!”
“百幕川崎,你果然先到了这里!”一声得意的长笑飘荡而来,白袍僧人凌厉而立,额上的虎印散发着淡淡的金色,“早知你会先到这里……”百幕川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脸凌厉,族人纷纷围到他的身边。
风谷逐一见他不语,望着有些惊慌失措的百幕族人,更为轻蔑起来。风谷逐一望着他的眼神,说道:“想不到在现界相处二十多年,我们还是没有父子之情。”昔日满脸宁静的父亲,今日则是残忍血腥的敌人,“今日我会将你百幕族灭得干干净净,从此之后你便不像这样大费周折!”白袍袭风,清澈的眸子里布满血丝。
数千名风使族人蜂拥而至,而百幕川崎不过区区十几人。打量着提着长矛,拿着火把,将这里映得火红漫天的风使族人,大涌咬了咬牙,下了决心,吼道:“瞧你那样儿!一副道貌岸然的小人模样……你等着,今天我就杀了你。”说着,大涌挥手抽出背上的大刀,一扭头,朝着正前方的风谷逐一砍去。
“嗖——”然而,一道无形的琴丝却直直射了过来,划破大涌的胸口,顿时鲜血长流。“啊!”大涌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百幕川崎跃步上面,长剑出鞘,白光凌厉闪烁。两道力量正面相击,顿时火花迸起。
红纱缠身,琉金一脸冷漠,在风使族人即将拥袭而来时,她高举右手,唤起鸟骨权杖的力量。顿时,黑色怨灵犹如暴风一般哀鸣而来,仿佛是地狱打开了闸门,怨灵四溢,面对敌族的包围开始嗜血地撕咬……
见百幕川崎等人开始反抗,不用风谷逐一下令,在前的族人便挥动着长矛开始拼杀,而后方的族人也拉开了弓箭,瞄准这些入网的鱼儿。
巨大的飞鸟扇动着翅膀,风使族人不敌风力,纷纷倒地,磕得头破血流。
寒光、剑光、刀光,森森寒冷,在鲜血之后挥向苍穹,斩向敌人胸膛。火光、目光,全都变得麻木,冷冷地照应着,冷冷地仇视着。
怨灵这般死亡的力量,袭向风使族人,它们无形之影,不知不觉间便飘到了风使族人身旁,然后咬住他们的脖子、喉头,直至他们窒息,然后,吞噬他们的灵魂……
怨灵一出,琉金拉住手边的红色丝带,踮着脚尖在潮湿的地上猎猎而舞。乍眼看去,与这场血腥杀戮格格不入。然而,那在寒光间的舞姿却是凌厉十分——一招挥去,便朝着对方的胸膛穿心而过。
百幕川崎的长剑染上从未有过的强劲杀戮之气,那杀气比之前任何一场对战都来得猛烈。一剑一命,杀得眼红心木,脚下的血流渐渐漫过脚背。那风使族人仿佛被什么迷惑,就好像回到了千年之前的奋起之战,不为牺牲,只为那一世的崛起。继而,死了心,狠了心,越战越勇,不畏杀戮。
白袍僧人冷眼立在一旁,看着仅存的六个百幕族人做着困兽之斗,他回身跃向人潮之后,仰天呐喊,唤出龙魂。
“嗷!”厉风之间龙魂耀人而来。
“龙魂!”百幕川崎应天大喊,回身而坐。顿时,金色破体,强光之下龙魂腾空而来……
于是,所属不同主人的两具龙魂,在昏沉迷雾的天空中迎面相击。
道道金色在两具龙魂之间交错相击,乌云被搅在其中,风向也混乱不堪。突然,一道惊雷劈下,五彩云雾不知得到了什么召唤,在天空之中出现。相映之下,顿时彩虹漫天。
在两族相交之际,突然之间,天显异象——泯灭的七星再现了!
七星再现,顿时天地变色,彩云沉寂消逝,龙魂继而黯然失色——那光彩耀人的金色在所有人面前消逝不见。同时“轰隆隆——”两声巨雷劈下,竟然击中了龙魂!
两具龙魂摇晃着巨大的龙头,一个缩身,各自回了主人的体内。
风谷逐一被围在拼杀之后,他惊讶地睁开双眼,“扑哧”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百幕川崎竟然也有龙魂?!
神龙……神龙既然给自己龙魂,不就是要自己一统百幕吗?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也有?
在他不解之时,人头攒动的对面,百幕川崎也闷声吐出了一口血来。
“怎么?”百幕川崎同样惊讶地睁开双眼,望着自己“咔嗒、咔嗒”龟裂的手背——难道是龙魂的反噬?!
七星带着从未有过的蓝色光芒在天际忽闪,他仰面去望,不由心中大惊——那个预言!
“啊!”然而就在这时,琉金却被对方一支冷箭射中了胸口。
两族中人已在拼杀之期一一死去,血淹没脚背,两族之血冷冷地融合……凝固。
天有异象,同样望着这片天空的还有留在凤靡山的风渊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