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消逝,仿佛所有一切都被掩埋在水晶山洞之下。风宿神引闭着双眼,幽幽前行,他冷厉的背影穿过凤靡山间。他脚下踩过之处草木纷动,百花盛开。各色繁香、娇艳的花在他脚下盛开——开成这个神之主的临世之路。然而,那身后的坍塌就好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与他无关,他不为所动。
尘埃扑起,又落下,消失在奇草丛生的凤靡山。
那轰然坍塌的水晶山洞之下,在那个禁锢着数百怨灵的血池之内,蓝色池水与腐臭血水交织在一起,仿佛晚霞与碧空的融合,片刻过去,袭来的同样是黑暗。
蓝发娇艳、妩媚玲珑的人儿在瞬间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从头顶上直灌而下的力量渐渐到了脚底,变得沉重如铅,将她不断拉着下沉,浑身的伤口流出新鲜的血液,不断吸引着怨灵来包围她……
夜色山间悄然变动,绿绿葱葱的茂密杉树林中,风宿神引脚下轻点,腾飞之间便化作一道金色,划出优美的弧线,朝着山脚之下一处农舍飘去。
那个叫作天希的年轻人满口抱怨地在自家门前劈着柴,抹着汗,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动静。
只是,远远的一串马蹄声清晰传来,他抬了抬头,看着一队身着彩色羽衣的人第二次经过。
已耽搁了整整一天,这队人的首领——百幕川崎决定连夜赶路。一来,派去引开风谷逐一的族人拖不了多久;二来,姐姐同风渊都受了伤,需要尽快疗伤。于是,他们在山下买了一辆简易的马车,便开始继续赶路。
掺杂着马蹄声,那心直口快的族人在喋喋不休:“皇子,这真是风渊公主?”
百幕川崎耳边掠着风,神色若有所思,随随便便地“嗯”了一声。
而那族人便开始说起自己的想法。“嗨!”他高兴地一拍大腿,“这是天助我百幕啊!咱们拿她当了人质不就更有把握了吗?”那人欣喜一笑,鞭了一下马,快速上前,撩开马车的帘子,瞅了瞅,“听说风渊公主也会那么两下子,再加上她身上流着第三血脉的血,抓她怕是也要费些事……现在可好,她受了伤,又落到了我们手里,嘿嘿……”
“住口!”然而,那领头的皇子却口吻不悦,“到了神归族的地盘,不得泄露风渊在此。”言语之中冰冷冷的,听不出任何心思。
可是那族人却揣摩着,又一笑:“对啊!这么好的筹码可别便宜了神归,咱们是得护着。”
百幕川崎没有过多解释,默默不语,随后“驾”一声,先行策马奔了出去。
身后一队人护着马车,也加紧脚步跟了上去。那族人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见百幕川崎不悦,望了一眼同伴的眼色,耸耸肩闭上了嘴。
当天边泛起微微蓝光,那道天眼一般的缝隙再度出现,黎明将至。百幕人紧赶慢赶,穿过溪涧,穿过山谷,到了一处怪石峭壁。百幕川崎心中惦记着车中的两名女子,快马在前,眼见到了那怪石堆积、嶙嶙重重却只显一道窄窄缝隙的山崖前,他一勒缰绳打了一个回旋,又跑了回来。
他一边勒马,一边道:“这是一线峭壁的怪石乱阵,过了这里便是神归族居住的地方。大家小心一些,这怪石乱阵是为了防止风使族的进入而设,阵中的力量不容小觑。”
“是!”身后众人异口同声。
百幕川崎扫了一下风渊与琉金,眼神微微凝聚,顿了顿又道:“毁了马车,杀了马匹,掩埋痕迹。”
“是!”族人又答道,继而全都下马,挥刀挥剑将他们的马匹全都斩杀。随后又将风渊与琉金移到了一旁,拆了马车。接着他们使着手里的武器开始掘坑,并将血迹、马匹尸体、马车全都掩埋。最后还下了咒念,使其加快腐烂,以免风使族人得到了踪迹,看出了端倪。
金色在天际变得更大,从缝隙成了长长的川流模样。百幕川崎望着风渊的脸,又望了望琉金的脸道:“大涌,你背着皇姐。”说着,之前多话的大汉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点点头,遵命道:“属下一定保护公主周全。”
大涌两步走到跟前,另几个族人也伸手帮助扶起琉金。只见大涌两指相并,从身上的彩色羽衣中拔下一根红色羽毛,接着挥手朝着天际一扔——羽毛立即散为细细的沙砾,瞬间又再度重组,成了一根如同牛筋一样的绳子,朝着琉金的身体飘去。当绳子碰到琉金之时,便“嗖嗖嗖”将她紧紧捆缚起来,随后那绳子自觉托起琉金的身体朝着大涌的背上生长而去,如有了生命一般重新连接在大涌的彩色羽衣之上。
一旁的族人见状,没有多话,走上前去,准备将风渊捆在身上。然而,百幕川崎却轻声说:“风渊公主由我来背。”话一出,面前的族人不觉地面面相觑,心中回想起:从遇上风渊公主到现在,他们的皇子就显得有些怪怪的。可毕竟是皇子,族人哪敢乱加猜忌,继而有人笑道:“风渊公主是我们的筹码。想必皇子是为大局着想!”
一路上谁都看出了百幕川崎对风渊的别样眼神,这话听上去有些打圆场的意思。族人们听出其中的端倪,便一一退到了边上。
百幕川崎也没有作过多解释,淡淡道:“这场对战,我只能胜,不能败。”那眸子怔怔地盯着双眼紧闭的风渊,不知是在对一旁疑惑的族人说,还是在对那美丽的人儿说。
只是,族人们一听皇子心境依旧,便好似吃了定心丸。
然而,这话既是对百幕族的担当,也是对风渊的誓言——因为,事到如今他的胜利不单单是百幕族的复国、种族的再度统领,更是他为风渊实现的愿望:以最小的杀戮,换来最纯净的世界。
红色羽毛在指尖化作细沙,又化作牛筋似的绳子,将风渊与百幕川崎紧紧连在一起。
一切准备待定,一行人站在一线峭壁缝隙之前,头上是金色朝阳的裂缝,彩色羽衣随着越来越靠近阵区,开始“簌簌”颤动,远远望去,仿佛一条会行走的彩虹。
大涌与百幕川崎各自背着一名昏迷的女子,所有人做好了闯阵的准备。
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渐渐靠近时,大家发现阴气骤然森冷,所有人警觉地列成了两排,等待着下一刻危险的惊现。
“嗷!”果不其然,一步踏入那红色土道之上,一声不知是何物的叫喊便在头顶传来。
“嗷,咕咕……”鸣叫变化,好似摄人心魄的咒语。百幕族人额头之上暴出了青筋,赫然觉得血液膨胀。
“看来,这是想放干风使族人的血脉,小心这咒念!”百幕川崎扯下臂膀之处的羽毛,弹进自己与风渊的耳朵,随之大喊道,“大家看动作行事。”
族人们照做,点点头,又望着百幕川崎上下挥动的手臂,明白了意思,速速排成了两排。
鸣叫声消失,心中莫名的悸动顿时平静。
神归族的咒法虽然不及百幕族的死灵阴毒,却也下得细致到位。这般阵法通常是经过长期的研究与部署,针对各族不同的特征来设计的。若此时是泛泛之辈进入,怕早已血脉爆裂而亡。
在百幕与风使大战之前,百幕族王便一度感到神归族的威胁,甚至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神归族。可,不知为何,这个自大又强大的族类却久久居于此,不轻易掺和两族之争——然而,百幕族王却认为这种隔岸观火真正的意图是最后的渔翁得利。
只是,战事过去,却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们仍旧按兵不动。
曾经抱着一探虚实心理的百幕川崎前来谈判,想要联合两族之力共同对抗风使族。这一谈才知,原来神归族想要的竟然是百幕族的羽化卷宗。
羽化之战、羽化卷宗都不曾敌败风使族,然而神归族之首却开出条件:“我要的是均分百幕大陆以及羽化卷宗。”
接触甚少,百幕川崎却答应了下来。
结盟之后两族便开始各自筹备,神归族在必要的时候给予百幕族支持,本该按着原定计划行事——可风渊与得了龙魂的风谷逐一却成为计划的转折。
于是,百幕川崎又到了此处。
堵住了耳朵,所有人都抽出了刀剑武器,一步一警觉地前行。
忽然,迎头远远望去竟出现了无数红色光点。光点越集越密,正以难以估量的速度朝着百幕族人靠近。百幕川崎张开双臂,沉了沉,仿佛在告诉族人停下、小心。族人瞧见,果真都慢了下来,举着手里的武器准备迎面相击。
与此同时,一眼望去,大家又发现头顶竟然有重重黑雾倾泻下来,仿佛连接着昏沉的天际,砸向地面。
接着,悄无声息间,向他们面前飞来的红色光点竟是一列飞石——飞来之石形状怪异,似鸟兽又似人形,它们带着越来越刺眼的光芒,径直逼近。
“来了!”百幕川崎大喝一声,手间的动作快速变化。见令,前排之人同时蹲下,后排族人以两步的距离靠了上来。接着,两排刀尖霍然挥动,迎着怪异的飞石又劈又砍。顿时,电光石火,惨叫声起。
被砍落的怪石零零而落。然而,那怪石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在落地之时迎着一道金色的光芒挺立而起,重新生长,成了零零碎碎的妖物模样。
它们奇形怪状,有的坚实,有的柔软。它们龇牙咧嘴,朝着这队侵入之人奋力扑来。
眼见怪石没有消失,又成了妖物。百幕族人却没有余力去理会,仍旧劈砍着那迎面飞来的怪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