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打硬仗之外,李广尤为喜欢冒险,而忘记了计算风险成本。比如,有一次朝廷的中贵人(宦官)在前沿遭遇了三名匈奴射手,护卫中贵人的几十名汉骑兵几乎都被这三名匈奴射手射杀,受伤的中贵人在落荒而逃中捡得一命。李广立即判定这三人为匈奴的射雕者(水平最高的射手,能射下天上的大雕)。此时,这三名射手已远离,再去追赶只是负气报仇而已,并无任何军事上的价值,而李广却执意带领百骑深入敌军前沿,前去追杀这三名射手。最后,李广的表现非常抢眼,他一人射杀了两名射雕者,还将第三人生擒。但带来的结果是,匈奴人的数千骑兵已近在身边,李广这百来骑兵已成刀俎上的鱼肉。军中慌作一团,只有李广自己气定神闲,想出了近似“空城计”的计谋,命令士兵愈加迫近匈奴部队,解鞍、下马,装成诱敌的架势。匈奴骑兵派人前来试探,李广毫不客气,射杀了其中一位白马将,然后又再次解鞍、下马,毫无去意。李广的镇定让匈奴骑兵迷惑惊恐,更加确信有大股汉军埋伏路旁准备夜袭,他们惊慌之余趁半夜时逃之夭夭。李广部众虽得以脱身,但所有人都心有余悸。而此时李广的大军如无头苍蝇一样,根本不知主帅去了何方。
虽然李广最后逢凶化吉,但作为一军主帅,为负气冒险捕杀三名匈奴射雕者,置自身和全军安危于不顾,是极不负责任的。此外,李广尤喜与敌人近战,而对自身安危不加考虑。李广在担任右北平太守时,当地有猛虎出入,他不在安全的外围之处射虎,而是选择在达到绝对可以射杀的距离时,将老虎射死。这样的结果是,老虎虽被射杀,而李广自己也被老虎扑伤。和匈奴人的对战,李广也是如此,非到数十步之内不射箭,一搭箭便箭不虚发,可他自己同时也陷入危困之中。《史记》如此一语中的地评价李广:“其将兵数困辱,其射猛兽亦为所伤云。”
而同时代的卫青和霍去病打仗时也喜欢冒险,喜欢突袭,但却有奇效;这是因为李广的冒险,个人表演的色彩更浓,实际效果却大打折扣。这些冒险之举传入朝廷,自然让汉廷的最高决策者在起用他时会有所顾虑。
李广随意冒险的个性,从他的同僚的评价中也能得到印证。曾和李广同时担任卫尉的程不识,对李广松散的行军布阵之法提出委婉批评。李广带兵的风格是简便、随意,文书之事能省则省,有水草处便会安营扎寨,至多在远处布置哨兵;而程不识带兵却是军阵严整、军纪严苛,关于安全的任何细节处都要层层落实,部队枕戈待旦。李广的士兵要轻松很多,而程不识的部下却不胜其烦,但效果也明显不同,一旦敌人发起突袭,李广的部队常防不胜防,而程不识的军营却要安全很多。
正是李广自身强烈的英雄主义,使他对汉公司的考核制度并不特别上心,这随意冒险的性格也导致他难以立下大功,而最终在职场上裹足不前。
老板要的只是结果
综观李广的一生,自结发以来与匈奴人“大小七十余战”,的确让人敬仰,但这些战绩放置在西汉的整体战局中实际效果如何呢?
西汉与匈奴的对战,是一个实力强盛的农业王国与另一个军事实力空前强大的游牧集团的战争,规模之大,牵涉之广,影响之深,后代少有战事比肩。而对西汉而言,此前一直忍辱负重、养精蓄锐,到汉武帝时方才决意消灭匈奴。这对汉公司而言,是一个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型项目。而作为其中一个小项目负责人的李广,却找不到合适的位置,鲜有团队之间合作取得胜绩的例子。
我们依次梳理李广一生中最为重大的几次战役,在这其中常常看到的却是他单兵作战的身影,英勇无比,但也悲壮无力。
汉元光五年(前130年),汉以卫青为车骑将军,出上谷;公孙贺为轻车将军,出云中;公孙敖为骑将军,出代郡;李广为骁骑将军,出雁门。四路军骑各万。但最后的结果是,李广一人遭遇了匈奴主力,全军覆没,自己也被俘虏,最后靠个人才能才得以脱险。按律李广本应当斩,后经族人合力出钱赎买,成为庶人。此回可归结为运气差,所遇敌人过于强大。
汉元朔六年(前123年),李广担任后将军,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击匈奴。这次汉军大获全胜,其余将领都有所得,个个封侯;而作为后援策应的李广没有杀敌,又是无功而返。此回为组织安排所致,他被安置在了难以立功的位置。
汉元狩二年(前121年),李广再次跟随大将军出击匈奴,和他一道从右路出发的是曾出使西域的博望侯张骞,结果半路上,两军走岔了道,失去了联系。李广遭遇了匈奴左贤王的四万骑兵主力。匈奴人将李广的四千骑兵团团围住,矢下如雨,李广靠惊人的意志坚持了下来,一直撑到张骞的军队前来支援。此役的结果是,张骞延期当死;而李广部队损尽,功过相抵,赏罚均不施行。此回为队友接应不力,连累自身。
从此三次战役来看,李广个人表现的确英勇,但对汉武帝这个苛刻的老板而言,他才不管敌人是否强大,组织安排是否不周,队友支援是否及时,他要的只是结果—杀敌的数量。三次如此重要的战役,李广无尺寸之功。两次所带军队几乎损尽,其中一次自己还被俘虏,这怎会让精明的老板垂青?
作为职业经理人,李广的确个人能力超强,但和团队的组合上并没有闪光之处,实际上也没有给公司带来巨额利润,这是老板虽常起用他,但最终也未兑现实质性奖赏的缘由。
然而,李广的职场悲剧并未仅限于此。
突破怪圈的最后一搏:失败
李广打了四十年的硬仗,可始终没有封侯,自己也异常焦虑。到了六十岁,他依然多次执意要求出征匈奴,证明自己,争取封赏,以偿夙愿。汉武帝先是予以拒绝,但过了许久,又允许他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这次,李广得到的是前将军的职位,立功机会稍大了点。
但此前,大将军卫青早已得到汉武帝的密令,不可让李广单独面对单于,不然会痛失良机。汉武帝的理由是李广年纪太大,而且一生运气太差,单独面对单于必然会失手。所以,当卫青获知单于的大本营所在地准备决战时,他又重新布阵,让李广与右将军合军,从东部绕道合击匈奴,而把担任前锋的机会留给了新近失侯的中将军公孙敖。李广自然不肯放弃这次与单于决战的机会,执意要求担任先锋。卫青不理,急令李广返回所在部队。李广甩了个脸色给卫青,气冲冲离开,但也只得与右路军合军。卫青的布置的确有私心所在(让刚丢了爵位的公孙敖有立功机会重新封侯),但有汉武帝密令在先,也不算出格。
路上又是鬼使神差,李广的右路军再次迷失了道路,耽误了和大将军合击匈奴的军机。而卫青表现神勇,以五千精骑奇袭单于;单于逃走,最后汉军斩捕首级达一万九千级。在返回途中,卫青碰到了失道的李广,便派人追究他失道的原因。经此回失败,李广悲愤难抑,对功名和人世已毫无眷恋之心。他自道:“广六十余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一生戎马倥偬的李广,怕面对牢狱之灾受辱,便以自杀保持了最后的尊严。
李广悲剧的一生在于,他虽自身能力超强,但个性更强。这种英雄主义一旦缠身,他便过于喜欢冒险。而他独来独往的性格,使他和汉军大团队之间没有很好地互相照应,这导致他在军事上没有大功可立。加上汉代的军功制度过于严苛死板,只计量最终结果,不考虑其他因素,造成了李广无功难封的怪圈。而他为突破这怪圈,立功心切,极力挣扎,结果反而被怪圈无情吞噬,成为牺牲品。
晁错悲剧出局 文赵王
公司组织变革的激进者和替罪羊
导读:
晁错力主的“削藩”是西汉公司早期最引人注目的组织变革,晁错就是这起变革的操盘手。这场公司组织变革最终取得了彻底胜利,但晁错却在胜利前夕被腰斩。
晁错之败,其一在于其在组织变革中的激进、不留退路、举措过于强硬;其二在于同僚的背后一刀,以及年轻老板在关键时刻的不坚定和背叛,令其成为了替罪羊和牺牲品。
晁错所力主的“削藩”组织变革异常复杂。这是王朝公司整个架构的大调整,牵涉到多方利益,中央与地方激烈博弈;而从所牵涉的人员来看,各地藩王和皇帝之间又是或远或近的亲属关系,这当然比纯粹的架构调整更为复杂微妙。国事和家事一旦相互纠缠,驾驭这一组织变革的操盘手自然面临极大的风险。而晁错却竭力提倡,全身投入,不留退路,这已经为他日后的败亡埋下了伏笔。
此外,心急且不成熟的老板汉景帝成为了压倒晁错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汉景帝再给晁错三个月时间,晁错就能看到胜利,并成为这场组织变革中最大的功臣。可胆小心急的老板却没给他这点时间。
从晁错的悲剧来看,作为职业经理人,在公司内部推行大的变革时,一定要想清楚:老板虽已有了变革的魄力,但他是否还具有接受挑战、承受压力的耐力呢?如果跟随的老板没兼备这两者,一旦遇到大的危机,难免就会成为晁错式的替罪羊。
岳飞悲剧的公司组织行为学解构 文肖宾
背离企业文化、无视公司政治
导读:
岳飞、秦桧、宋高宗赵构的历史故事在中国家喻户晓。几位当事人活着的时候,秦桧在天,岳飞下冤狱;秦桧死后,岳飞被越捧越高,成神成圣,秦桧则被做了塑像跪在岳庙里,风吹雨打。宋高宗赵构要么被人忽略、视为秦岳博弈中的大摆设,要么被人刻画为伙同秦桧、只顾保全帝位的阴暗人物。
抛开所有后人刻意为之的“神化”,但亦承认岳飞之死是不容争议的冤案悲剧,在此基础上,我们将讨论视角设置在南宋公司组织内部,将这段历史放置在管理学、组织行为学的思考框架中,抛开情感、道德因素,解构岳飞之败的原因和过程:一方面,岳飞的行事风格与南宋公司企业文化相背离;另一方面,其对公司政治的无视,对处理平衡组织关系的一塌糊涂,最终导致了岳飞悲剧出局南宋公司。
任何企业在发展的过程中,都会逐渐形成自己的核心价值观、企业文化,有自己的一套处理问题的规则或制度。除非经理人有能力强势重塑这一价值观和企业文化,否则如果一味随性、无视、背离,多数情况下都将会被企业所不容,从而选择离开。而从企业的角度来看,选择一个与自身企业文化相背离的经理人,虽然可能因为其能力强、短期业绩突出,但放在中长期来看,会给整个组织带来更大的破坏性影响,动摇公司共有的价值观和灵魂。
所谓“公司政治”,可以概括成“位置、角色、火候、尺度”四个词。围绕公司资源分配所形成的默契、势力范围、影响力、指挥链、习惯与传统,都是“公司政治”。“公司政治”是个中性词,但凡组织中人都必须面对,身在公司组织而无视“公司政治”或者试图远离“公司政治”,都只能导致败局。
霍光的功与罪 文王者觉仁
强势老板缺位下,超级职业经理人的命运样本
导读:
霍光是西汉公司历史上最强势的职业经理人之一,在汉武帝去世后受命辅佐幼董,掌控企业经营权达十九年。他在位期间,不仅以铁腕手段铲除了董事会和高管层的所有政敌,而且在反掌之间废黜董事长、另立接班人,可谓势倾天下,权侔人主。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足以左右王朝公司命运和走向的超级经理人,死后不过两年,整个家族便因谋反罪名被新任老板满门抄斩,以其为首的势力集团亦随之灰飞烟灭。昔日功业之煊赫,与最终结局之凄凉,恰成鲜明对照。
霍光的生前身后事,把中国式王朝企业的“内部人控制”演绎到了极致,堪称超级经理人在强势老板缺位下最典型的命运样本。霍光的整个职业生涯功与罪,折射出古今公司组织共同存在的人事困局和内生性矛盾,即老板与经理人之间纠结复杂的委托代理关系。
所谓“内部人控制”,是指在公司组织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前提下,运营权、人事权等都掌握在经营者(内部人)手中,由于所有者与经营者利益不一致,经营者利用经营职权和信息不对称控制公司,损害所有者利益。黄光裕、陈晓的“国美争夺战”,本质上就是大股东与经理人在公司委托代理关系下的“内部人控制”之战。
成功的CEO,往往能够清醒地明白自己职业经理人的定位,从未试图居功挑战控股股东的权威。相反,驱逐创始股东,或和控股股东死磕,又大获成功的经理人,几乎找不出来,只能导致各方皆输的结局。
李广何以难封 文赵王
职业经理人的个人英雄主义职场困境
导读:
在汉代,要说出几位最出名的将领,李广是必居其一的。在汉时,李广便已被匈奴人尊称为“飞将军”。到了唐朝,李广声名愈加显赫,有诗为证:“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此时的李广已被神化,成为被人顶礼膜拜的卫国将领。
但这位一生戎马倥偬的杰出将领却在职业生涯上遭遇了致命的瓶颈—一生不得封侯。而尤其让人扼腕的是,李广最后的悲惨结局,竟然是因害怕牢狱之灾而自杀了事。
后世人早已为李广打抱不平。王维说“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王勃也在《滕王阁序》里感叹“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皆把李广一生不得志的原因归结在外部环境和命运上。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汉代的封侯制度虽然死板,但也相对较为公正,朝中并无人压制李广,故意不兑现奖赏。
李广的职业生涯之所以没有突破瓶颈,除时运不济之外,更与他自身性格有关。李广的个性很强,天生具有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而这种个人英雄情怀,导致了他在军事行动上从不畏敌,相反还多次采取了冒险的策略。从几次实战来看,他和友军之间也没有磨合好,不是孤兵作战,被敌人围困,就是失道(迷路),没有及时有力地援助友军。
正因这超强的自信作祟,他在面对敌人时,喜欢硬碰硬,很少迂回作战,对己方的损失也较少有长远的考虑。每次临阵,他的确都能杀伤大量敌人,但是自己一方损失也同样巨大。作为职业经理人,他能给公司创造巨大的销售额,可同时运营成本也高得离奇,到最后一测算利润,结果是偶有盈余,大多时候还是亏损。这种高成本的市场运作方式自然不会为精明的汉家老板所器重,而这正是李广一生难以封侯的根源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