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通往宛城的一条林间土路上。两个一大一小衣衫褴褛的年轻后生互相搀扶着行走。二人步履蹒跚,走的很是缓慢。
二人正是从新安一路逃到此地的李冒顺和刘礼。
自新安逃出后,二人一路遮面弊名,躲过人群密集的地方,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行走,走的尤其的慢,一连走了七日,却连宛城的城墙还没看见,冒顺的伤势却是越来越重了,永康那一脚极重,又正中腹心,两个涉世未深的后生也不敢去找个郎中大夫,只能自己仗着年轻硬挨着,这挨着挨着,伤势一天一天重了,行程也一天一天慢了。
“冒顺哥,咱们在前面歇息一下吧,走了两个时辰了。”刘礼十三岁的面颊灰尘扑面,身上原本就为逃难准备的粗布衣裳几天风餐露宿的折腾下来,倒真成了乞丐服。
“好吧,只是照着咱们两个这么走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襄阳。”二人在路边一棵柳树旁坐了下来,一时没人说话,只是兀自想着心事,这几日的变故,给两个年轻人身体和心灵上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哪怕已经过去了七天,两人也没有对这巨大的环境差异完全的适应过来。
沉默良久,李冒顺开口道:“刘礼。”
“怎么了冒顺哥”刘礼立时答到。
“你听我说,燕大哥是我的恩人,大恩难报,哪怕是用我的性命,也要送你安全的去荆州的。只是我现在这伤,恐怕只会成为你的拖累,我能陪你几日,便陪你几日,来日我如果死了,也千万不要在我浪费什么时间,拿上能拿的一切只管走,若是不幸遇上贼人,千万不要管顾与我,只管逃命便是。”冒顺望着远方怔怔出神
“冒顺哥……”刘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万万记住了,只要你能到襄阳,我便是死也能瞑目了。”冒顺回过头盯着刘礼的眼睛
“我知道了”刘礼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李冒顺抓起放在一旁的刀,将刘礼揽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身后路那边拐角处出现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身穿黑衣紧身武服的高大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破旧布料包起来的长剑,长得好生英朗,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来。明明只相隔三十步,那个男子却不停下,一言不发,直直的向二人走来。
冒顺顾不住身上的伤势,把刀拔了出来,对着那个男子,如临大敌。
男子耳朵一动,听到拔刀的声音,停下了脚步,慢慢的拔出手里的剑,那是一柄残剑,只有一半剑身,一半的剑身上也满是缺口破痕。与其说是一把剑,不如说是一把破烂。
冒顺却顾不得多想,想起自家爷教自己的口诀——先动手吃饱后动手遭殃。十字真诀,先发制人!拿着刀便用出了家传绝学!关西枣花枪!刀到人到,手起刀落!
便登时被那男子欺身一掌打倒在地,剑横在他的喉头
男子似乎有点不解:“你身上有重伤?”
冒顺没想到自己竟然落败的如此干脆,看了一眼躲在树旁无助的刘礼,一咬牙,横刀一格,拨开了那男人的残剑,向前奋力一刺,结果男子飘飘然往后一纵,未伤分毫。可是他却更加不解:“刀身三尺三,重二斤三两,刀身极薄却刚劲有加。这是快刀游蛟,你是燕飞什么人?”
冒顺一听也大概知道可能是个误会,挣扎着起身,大着声音给自己壮胆子。“你是何人!”
男子默不作声
冒顺见他不答话又问道:“看你样子也不像什么贼人,既然是误会,能不能让我俩兄弟离去?”
男子终于开口:“你和燕飞是什么关系。”
冒顺眼睛一转回答:“我是师父的闭门弟子,师傅让我去江陵办事。”
男子听完,把剑提了起来:“无稽之谈,燕飞过不了莫无用的刀阵,刀法未臻上镜,是不能开门收徒的。”
冒顺一听此人好像认识燕飞,转念一想说道:“燕大侠被贼人害死了,我是受他所托,要去为他料理后事。”
男子已经慢慢的走过来:“孟津七刀都是莫无用收养的孤儿。”
冒顺一看瞒不过去了,看此人也不像为他二人而来,急忙大喊“燕大侠让我送点东西去襄阳,找荆王为新安王报仇!”
男子听到这里,停下了脚步,沉默良久。自顾自的说道:“孟津七刀果然人人不得善终么。”
说罢便回剑入鞘,对着冒顺说道:“你伤势很重,是走不到襄阳的。我打你一掌,为你疗伤,天经地义。你若信得过我,便带上那个小世子跟我来吧。”说完便自己向前走去。
冒顺一听他已经识破刘礼的身份,却也没起什么歹意,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只能硬着头皮让刘礼扶起他跟了上去。
走在男子身后,刘礼见他不是歹人又武功高强,便讨好问道:“大侠你认识燕叔叔?是他的朋友么。”
男子也不回头:“不是,只是他们师兄弟七人,我都打过。”
冒顺、刘礼:“…………”
刘礼擦了把冷汗,又张口问道:“大侠既然与燕叔叔交过手,怎么刚才刚碰面时看不出这把游蛟刀呢?”
“我是个瞎子。”
冒顺、刘礼:“…………”
“看不见也能练成这样的武功?”冒顺忍不住嘀咕道
“自然可以”
冒顺刘礼也知道此人不爱言辞,也不多话了,幸好他走的很慢,二人搀扶着也跟的上。
两京古道古道酒家
偌大的店里却没几个人喝酒吃菜,还不时瞟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一身黑色劲装的人,洛阳督尉、孟津七刀之首、黑刀雁南之主、孟津刀楼的下一任楼主——秦天齐。
他在那坐了有一炷香了。
后边账房门开了,一身红装的柳七娘走了出来,提着一壶酒坐到了秦天齐的桌子旁。开口问道:“他还好么?”
秦天齐提酒给自己满上一碗酒,“好得很。”
柳七娘也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上了一碗。“这次谁输谁赢?”
秦天齐也不和她碰杯,一口干完:“老样子,他输在了那把剑上。这已经是断了第三次了。”
柳七娘沉默的不说话了,那把剑是当年她偷家中那个当小吏的父亲的私房钱,偷偷给他打的。
秦天齐好似不喜欢沉默着空耗时间:“侯爷来话了,让你明日回府上住几天。王夫人回娘家了。”
柳七娘也一口喝完了碗里的酒,把酒壶放在桌上,起身便回,丢下一句:“知道了。”
秦天齐望着她得背影,嘴角露出一丝苦笑。喃喃道:“差点输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