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丁点逃走的想法都没有,即使差役到家门捉了她入大牢,沉鱼只担心见不到相公平安回来。
当年的县老爷算是清廉,那恩客已经死了,见她认罪并没有再动大刑,关押在死囚房内等待秋后问斩。
沉鱼天天盼啊盼啊,她想自己的事情闹的那么大,都要秋后问斩了,相公若是平安回来得知了消息总会来见她一面的。
她痴心等候几个月,整个人形同枯槁,终于有人来牢里看她了!
沉鱼从水碗里看见自己这副鬼似的模样,生怕相公被吓着,他是个洁净的男子,那衣衫整齐的很,即使破旧了,她也织布浆洗的干净。
她以指为梳仔细挽起发髻,沾着那点清水洗了几次脸,好歹收拾的整洁,准备见相公。她之前啊想着自己快死了,能和他做一回夫妻,见他最后一面,她这辈子死也瞑目。
“相公!”
“我不是。”
来的男子她完全陌生。
“我相公在哪里?”她着急的看着男子身后,那溢满希望的眼睛逐渐空洞。
“他没有来。”
“不可能……他不会不见我最后一面……”她摇头,片刻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急忙问道,“这位大爷,你好心告诉我,我家相公是不是平安到家了?他遇见了山贼,我赎金交去了,他应该平安到家了才对!?”
男子定定的看她,黑色的眸沉静的有些可怕。
“他平安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沉鱼捂住心口,缓缓坐在地上,“他没事就好,其实来不来看我也没什么了,我这个样子只会连累他,他以后好考功名,和我这个杀人犯再牵扯一起,会让他难做的。”
她素来好强,再苦再累再委屈,沉鱼都不会落泪,也不会对旁人说一个字,她太懂这世间人心。
将自己的痛苦说出,别人看的只是热闹,疼的只是她自己一个!
背对着男子她悄悄捂住脸,泪水无声落下,她该放心了,那位大爷不是说了吗,相公没事,只不过她不能亲眼再见一面!
“你想见他吗?”男子突然一句。
沉鱼抽噎着,她的思念百转千回,满满堆积在心口,何止是想啊!
“我能帮你。”男子声音很轻,却令沉鱼的心顿时有了一丝希望。
她转过身子瞧着站在阴暗里的男子,“真的?”
“我不会骗你。”
“可,可我没有什么再能给你的!”
“怎么会没有,沉鱼一曲倾城,谁人不知。”男子似乎在笑。
“就这么简单?”
“这是其一。”男子的眼光终于与她对视,与她所见的那些男子不同,他眼底藏了一些东西,很深很深,看不透也令她有些害怕。
她揪着衣襟艰难道,“我除去这个外,只有我的身子。”人若是没有希望,心便真的死了,若是在死去很久之后,有人再给予一点希望,那心底还未有完成的残念格外执着。“只要能见我相公最后一面,哪怕是偷偷的见一面,我愿意伺候您一夜!”
男子不语,眼神却骤然寒冷。
“这也是其一。”决然却独断。
“还有什么?”沉鱼明知前方是陷阱,她还是毅然跳下,飞蛾扑火她不顾一切了。
“你会见到你相公,不过要陪在我身边,只要期满为止!”他说出最后的要求。
“要多久?”
“五十年。”
五十年!一万多个日夜,她要陪在这个男子身边,换取她最终见相公一面?!
“太久了,五十年后我能不能活着还是未知数!”
“能,你相公也能!”
“不,你骗我的!”她想象不到五十年不见相公,任凭相思煎熬的自己会变成怎样?
“你没有选择,你不能不相信。要不你就在这里等着问斩,要么你就信我的话,五十年后,你要走,我不会拦着你,你也能见到你的相公,我说过我不会骗你。”
第一次见面,这个男子对她说的最多的话,往后的五十年里,他依然喜欢沉默,话出奇的少,最多的是喊她的名字,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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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真少,五十年过去,我和他就这样朝夕相处的过来。”沉鱼轻笑看着碧落,“碧落画师,我知道你见多识广,你相信不相信,有人真的会五十年里,从没有骗过你一次?”
碧落不言,五十年对他不过尔尔。
沉鱼落下泪来,她拼命的牵动嘴角想笑,可眼泪越落的厉害。
“我很少哭,我此生只为为父母兄弟哭过,为我最爱的男人哭过,唯独没有为自己哭过!现在我如愿了,我该笑的,可笑不出来。”
碧落看着冒雨飞回的青鸾,并没有见到他熟悉的人儿在后,平静无澜眸内暗潮涌动。
风雨交加中,他听见冲破心膜的那个声音。
“现在还得及。”碧落衣袖内双手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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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闪雷鸣后,屋里黑暗,薰站在原地,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久之后:
“再给你添些热茶,很香的。”男子恢复了以往的温润,客气的招呼薰,好似方才说的只是一个可怕的故事,而他只是入戏。
“你不喝吗?”薰深吸口气慢慢过去。
“你不怕吗?”男子似乎在黑暗里行动更为敏捷。
薰闻见了茶香,挺识货的,这也是碧落最爱的。处于礼貌,她还是回答他的问题,“我怕,更觉得凄凉。”
男子轻笑,过了一会儿道,“你和她有个地方很像,有时傻起来,很让人心疼。”
“心疼也有我来心疼,什么时候轮到你了!”慵懒又玩世不恭的笑声那般耳熟,薰手中热茶顿翻,她撞在一个结实又
温暖的怀里。“小宝贝,乱喝别的男人送的茶,我可是会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