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色衣衫的男子儒生打扮,容颜瘦削清俊,眉宇孤傲冷寂,与东方非池谪仙似的气质相比,他全身浑然天生贵胄气势。
抬眼一扫不远处零落的羽箭,他顿时目光一暗,再看站在一边的安紫薰他眼眸微睐。
“阿达,你既然输了就要认。技不如人,难道还要失信于人吗。”他说话举止斯文有礼,言谈间那种气势不容抗拒。
“是,公子。”阿达在他面前不敢有半点放肆,只好当众给姬云裳赔礼道歉。
在安紫薰他们要离开时,男子突然上前几步在她面前低语道,“南海金家的暗器手法固然精妙,可姑娘此番却是取巧,改天一定要再讨教一番。”
对安紫薰瞬间的惊愕表情他眸子含笑,转而悠闲的离去。
“王妃?”姬云裳小心的喊着出声的安紫薰。
“啊,没事。”她回神笑笑,那人居然看出她用的暗器手法……
“又一次给王妃添麻烦了。”姬云裳苦笑,“每次总是如此……”
安紫薰不以为然,将带来的弦琴递给他,“想报答我的话,以后用心教我这个笨徒弟弹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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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关于安紫薰在天一水巷为姬云裳出头,与人比试的消息,早就被人第一时间报告给赫连卿。
他听完挥手命人下去,然后继续翻着手边的书籍手稿之类的,听到关于她的消息,赫连卿有些神思不集中。
他不准的,不喜欢她做的,安紫薰哪一样都要违背。
赫连卿心口被她刺伤的地方突然隐隐作痛,他伸手按住,眼中神色难解。
真是奇怪,照道理三生蛊会令他受伤后恢复迅速,怎么这次几天过去,伤口还是有痛的感觉。
她可真狠……那一下只偏差了一寸不到,当时安紫薰眼里的哀默决然,撞在他心口,那种痛想来甚至比他伤口所带来的痛楚更令他难忍耐。
安紫薰你在气什么?分明是你不肯接受本王给予你的……
真是……
赫连卿心情纷乱突然手一推,书案上的东西被他挥落在地。
彼时,有人轻轻推门进来弯腰替他收拾好,见赫连卿皱着额头不语,衣领敞开处还可见尚未有愈合的刺伤。
“对不起三哥。”赫连孝正了神色。
“与你无关,不用自责。”他明白赫连孝指的是什么。
木棉一事,他自开始到如今都还在自责。
“我……”赫连孝张张口,再解释也不能挽回。
赫连卿听他说话,缓缓地张开眼睛轻轻笑着,“阿孝,三哥对你说过,做错事难免,要牢记的是不能同样的错犯第二次。以后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若是那天三哥不能再保护你时,记着千万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保住性命懂吗。”
这个兄弟是他极少能信任的人之一,手段心机这几年随他学了不少,只是过于有点散漫,将来这朝廷中若掀起巨变,眼下是该要再磨练他几番。
赫连孝毒顿时神色发急,“三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父皇最近一年身体欠安,本一直在藩地的几位皇子一并赶回。
老臣子们多数拥护太子,三哥虽然表面受到父皇的宠爱,可从他几年前掌握边关半数兵权后,朝中已经有人开始冒出非议。
这次丢了虎符一事,是被父皇强制压下,知道的人全都被令缄默封口。三嫂只知三哥生辰那天骗她不回是见了别的女子,却不知道小鸾看到了老臣子们呈上的奏折,提出三哥是亡国妃子所生,恐有天生反骨之心不得不防备,所以特地来告之三哥要小心,及时想出对策。
现在的三哥有兵权不假,可正是这兵权在手更令他危险。加上三嫂的身份,镇南王安宗柏与南海金家,俨然被老臣子们看做是他的后盾。
自古长幼有序,太子继位是顺应天命,如今三哥无疑成为他眼中的威胁。
狩猎比试三哥赢过太子,他那看似斯文儒雅的太子哥哥,是个什么狠角色赫连孝比谁都清楚。没有他暗中授意唆使,哪个能搬动那班老臣子们冒死在父皇面前进言。
“在你看来三哥就那么不济事?”赫连卿眉头一挑。
“怎么会?我的意思是,到如今三哥不争也不成了!”赫连孝走到他面前,似是焦虑。“太子有那班老臣子拥护,而且皇后娘娘是他生母,虽然长久清修不理后宫事,可她娘家的势力之大,也许可以令父皇……”
他没有再说下去,皇家兄弟之间的纷争他们从小耳濡目染。
当年几位皇叔与父皇的帝位之争夺,还有公子瑾是怎么死的,春水是怎么变的傻乎乎才能留下性命的,那血色的回忆太过深刻!
最后就连受宠的影贵妃,也迫于那些流言与外界压力逼的送了性命,父皇那么宠爱她,再舍不得她也对那些逼死她的人无可奈何!
赫连卿眸色暗沉,如幽幽深潭,那抹重瞳的妖冶被收敛光华而去。
“老七,这话就今天说一次,三哥当你有口无心,记着不能再有下次!”
“我记下了!”赫连孝一口气憋在心中,袖中紧紧攥着双手。
“过些天,等宫里祭祀的事弄妥了,你陪着三哥出去转转,我们兄弟很久没有悠闲的过几天。朝中的那些事风头太劲,能避开则是最好,不能那就走一步算一步。”赫连卿目光慵懒促狭,又恢复了以往那般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态度。
阿孝,是祸躲不过,唯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的反击,令对手一招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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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二更天。
一如既往的醒来,夜不能寐在这寒夜,尤其醒来会突然想起曾经身边的温暖。
静静站在黑暗中,他目力极好,从打开的窗户望去,不远处还亮着微微光亮,隐隐约约传来乐声。
赫连卿侧耳听去,心中一动,是北燕民谣……
自小母妃哼着哄着他入睡,再是熟悉不过。
倏的起身,他示意暗卫不要跟随,独自一人顺着乐声寻找而去。
她的院落一向素净,空地支起一方类似帐篷的东西,轻纱飘扬挡住寒风,却又能见漫天星斗一轮弯月钩钩。
红色灯笼染上一层烛光,小而温暖,悬挂在一侧,照着灯下惬意弹奏弦琴的人分外悠闲。
安紫薰舒服的靠在那里,手指随意拨弄几下弦,寂静夜色中音色显得分外清悦,另一手她执起酒杯,杯中琥珀光盈盈,眯着眼眸柔软的唇触碰酒杯,享受般的呷上一口。
大概是喝了有一会,双颊染遍嫣红,微醺然然状态下,那曲子乐点点从指尖流淌。
“偷听太有失你庆王爷身份了。”她感觉那欣长健硕的身影从暗中走出,正朝着她走来,不由抿唇晃动酒杯,“没酒了,请不了你喝一杯,王爷还是早回吧。”她说着把酒杯与弦琴扔在手边。
赫连卿见她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眼光却是看也不看他一下,直呼“阿端、阿端!”
“你怎么会这曲子?姬云裳教你的?”他知道她半天与姬云裳在一起。
姬云裳曾是太子府的乐师,为了虎符一事他拷问过,是个硬骨头,大刑伺候也没有令他开口,只是那虎符应该是他给了安紫薰。
为博她一笑?还是别有所图?
赫连卿宁愿相信第二种,若是不幸是第一种,这世间姬云裳不该再活下去!
安紫薰点头,“是啊,他教我学,这曲子是北燕的民谣,怎么你知道?”她转头虽然有点醉意,她却还记得厌恶赫连卿,没有个笑脸相对。
他勾唇浅笑,上前几步却是扯住她快及地的浓密长发,趁着她吃痛挥手反击,赫连卿点了她膝盖手肘处的穴道,安紫薰身体顿时一软,倒在他怀抱中。
“我说过不许碰我!”她眉间皱起怒道,喝了酒来劲,动不了她就准备用别的方式反抗到底。
“本王的母妃是北燕的公主,自然听过这曲子。安紫薰,你非要这么清楚和本王划分界限吗?装作不知道本王有一半北燕的血统,还是你想着把本王的一切都忘记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