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女人,如同割草一般,砍下一颗又一颗的头颅。
这里刮的风,是腥风。这里下的雨,是血雨。这里流的河,是血河。
还生还的人们,纷纷逃起命来,想要找一根能够活命的稻草抓住。
酒楼之前,一位摇摇晃晃的男人,从里面走出。他打着酒嗝,不顾外面的大雨,就疯癫地笑着,朝着远方走去。他边走,边摇着酒瓶,在嘴边胡言着:“风花雪月是虚妄,唯有杜康最真实!”
这男人,是从大武会来的花逍。
他才踏入雨中,远方就出现一群书生。这些书生一面跑,一面流泪,一面还不忘在嘴里大呼着批判:“真是丧尽天良,非人哉!”
他们的身后,是几位穿着粉色袍子的狐脸追来。
书生们见到花逍手里的剑,眼睛中出现了希望,那可是是名声远扬,匡扶正义的侠士啊!
他们离得老远就嘶吼起来:“大侠,救命!大侠,救命啊!”
他们吼完之后,眼睛里溢出希望的光芒,等待着这位侠士,像说书先生讲的那样,在雨天里潇洒地拔剑,然后干净利落地干掉恶人。
花逍用迷离的眼神望着他们,竟是挥手说上一句:“你们可别耽误我喝酒,要逃命朝那边逃命去!”
说罢,他又将酒瓶子拿起,只自顾自地喝着自己的。
这些书生从满是希望的山巅,坠落到绝望的深渊。
狐脸女人们,已经追到他们的身后。
一刀,抛起一道血线。
一位书生瞪着痛苦的表情,抽搐着倒在雨地里。
不少书生面如土色,可他们还是不敢停下脚步。他们有人不死心地叫道:“大侠,快看,杀人了!救命啊!”
花逍却是享受般地咽下酒水,笑着说道:“畅快!畅快!”
几位书生露出诧异的神色,他不是大武会的侠士吗?怎么这么冷血?怎么会见死不救?
就在他们诧异之中,狐脸女人的剑,又挥下了!
几声痛苦的惨叫之后,又是几位倒地的书生。
花逍面前,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当他又要拿起自己的酒瓶再喝一口时,书生抛洒出的一滩血,溅到了他的酒瓶之中。
这滩血,将满瓶的酒都晕染红了。
花逍望着被糟蹋的酒,他的手颤抖无比,好像天底下没有比这还惨绝人寰的事情了。
他将酒瓶愤怒地朝地上一摔,眼睛里爆出了血丝,将手搭在了剑柄之上,酒气散去,如一尊罗刹降临:“你们胆敢脏了我的酒?”
狐脸女人们没有理他,还在残杀着剩下的书生。
花逍大吼道:“我要你们为我的酒偿命!”
他只将剑,从剑柄里抽出,然后再将剑插回。
只这么一瞬间的事情,只一声清脆的剑出鞘的声响。
正欲挥斩剑的几位女人,身体的背部竟都喷出血瀑,无力地倒在地上,抽搐着,任雨水浇淋。
花逍踏过这女人的尸体,咬牙切齿地骂道:“真是群丧尽天良的东西!胆敢糟蹋了我的酒!”
说罢,他猛踏着地面,朝着远方走去。
劫后余生的几位书生,舒了一口气。他们忽然想到,一起吟诗作对的同伴已经死了,头忍不住朝着尸体望去,眼泪如同洪水绝了堤。
小巷子里,殷铜门的男人,在带着十几位老百姓,在辛苦地淋着雨。
雨水打在大家的身体上,男人却像是没事人,还苦口劝诫众人道:“若想像我这般脱胎换骨,必先吃尽苦头,这都是人生必经的磨难。”
他怀着善心,想要令所有穷苦之人都改变命运的善心。
雨越下越大,这些百姓毕竟没有男人那样的身体素质。有几位受不了了,偷偷地睁开眼睛,见男人还在闭着眼,想要逃离。
可他们刚动了这想法,男人就好似发现了一样,突然开口说道:“如果你现在忍受不了,那么你的人生会一直受苦。是何选择,请自便吧。”
男人这样一说,想要逃走的人,内心里满是羞愧。好不容易有大门派的人来度化自己,自己却还不争气地吃不了苦。
他们又重新坚定了自己内心,闭着眼,继续淋着雨。
忽然,雨水下落时,竟带着一位狐脸的女人一同落了下来。
狐脸女人带着冲天杀气,她见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人,从自己的腰间抽出利剑,就像头野兽,朝着他们刺过来。
不少人感受到了异动,纷纷睁开眼。他们一睁开眼,就是一位拿着剑的女人,杀气腾腾地刺来。
大家异口同声地喊道:“大侠,救命!大侠,救命啊!”
大家虽然慌张,可内心还是比较安心的。毕竟,自己身边是殷铜门的高手。他一定会保护大家,不会坐视不理。
殷铜门的男人,非常有高手风范。面对向他刺来的剑,他不慌不忙,仍然是闭目凝神,嘴巴缓缓地张开:“这是大家要经历的劫难,一定要自渡。若渡过了,就可像我一般脱胎换骨。”
他话语落下,女人的剑也落下。
剑,结结实实地刺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可剑,却像扎在了铁板上一样,纹丝不动。
女人感受到了面前男人的异处,便抽回剑,向着死巷子里的其他人走去。
“大……大侠,救命!救命啊!”
这些人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了,他们又开始呼喊起来。巷子就那么大,他们可没有地方逃了。
殷铜门的男人,泰然自若,仍闭着眼缓缓地说道:“若你们可度过这劫难,便可达到我这般脱胎换骨。我在这里,默默为你们祈福。”
女人的剑开始扬起,巷子里的人,露出了绝望的眼神。
男人背对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地念:“愿老天保佑你们,愿老天保佑你们……”
一声又一声的凄惨叫声响在他的耳边,一双又一双求救的手伸向他的后背,一滩又一滩血洒在他的身上。
后来,一切都安静了,只剩下女人缓步走向他的脚步声。
男人闭着眼,非常遗憾地说道:“真可惜,没一位度过这场劫难,明明我都为你们祈福了,真是群不思进取的人呢。”
狐脸的女人,在他话音刚落之时,又砍在了他的身上。可这一剑,又似砍在了铁板上。
女人见一剑砍不死,便不死心地,又砍上一剑又一剑。
只见,这巷子里,一直重复一个画面。在一堆尸体前,一位狐脸女人像打铁一般,坚韧不拔地挥着一剑又一剑。
女人,力气都好像砍完了,连喘着粗气,喉咙都累得发疼。
殷铜门的男人,又在自言自语道:“若有一位能够度过这劫,就可像我一样钢筋铁骨了。”
他言语才说完,巷子里响了一声剑断的声音。他回头一望,一位女人,拿着断剑,累得瘫倒在了地上。
监武堂的不远处,那群寻找女儿的人,开始成群结队地朝着家里走去。
正当他们异口同声地骂着那群“走狗”解恨之时,那群狐脸的女人,执着剑,踏着木屐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前。
女人们像是发了狂的野兽,见到人,就拔剑砍来,刺来。
这群百姓吓得如同鸟雀,惨叫着,四散奔逃。
可他们怎么跑得过这些女人?
落后的几位,瞬时就被刺穿了胸膛,被划破了脖颈,被砍掉了头颅。
这些女人杀着杀着,一阵风吹来,有一位女人的面具,被吹掉了。
她清秀的面容,现了出来。
正在奔逃的一位中年男人,惊异地回头一望。这一望,竟令他停住了脚步,眼泛着泪光。
“花……花儿!花儿是你吗?”男人反常地朝着女人奔去。
与男人同行的人记得,这男人曾说过,他的女人,就叫花儿。
他们的心中,竟在这绝境里出现了光芒。
也就是说,这里所有戴着狐脸面具的人,都是曾经失踪的女人。
而自己的孩子极有可能也在这其中。
没想到,他们苦苦寻了多年,失踪的女儿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这些女人,是我们失踪的女儿!”有人兴奋地大叫起来。
这叫声响起以后,大家都不愿意跑了。
他们都想再见见自己多年不见的女儿。
可那些带着狐脸面具的女人们,她们都被花劼控制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智。
女人们,朝着自己的亲生父母们,又再次扬起了剑。
“贼人们,给我住手!”
一声嘹亮的声音,在雨天里响起。
百姓们望去,发现五位背着如山竹筒的人,拿着不同的武器朝这里本来。
“大侠,救命!大侠们,救命!”大家觉得自己的孩子有救了,纷纷喊了起来。
万竞门的五人踏雨滴而来,他们在空中飘逸之时,见到了已经倒在血泊里的无辜几人。
他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时候,有人喊起来:“大侠们,她们有可能是我们失踪的女儿,不要伤她们性命!”
这声音落下,这里的所有人都安心了。有这些大侠相助,不止自己没了性命之危,还有可能与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团聚。
真是太好了!
有的人,在这极其危险的时刻,嘴角甚至已经挂了笑容。
就在他们如此幻想之时,一把剑,贯穿了一位狐脸女人的身体。
血腥的血,击碎了他们的幻想。
所有的百姓,都露出惊异的表情。
“喂,她们都是失踪……”
这句话还没说完,一把刀,一根枪,一根矛,依依穿透了一位又一位女人的身体。
很快,这些狐脸女人,一位不剩地,全部倒地身亡。
“你们……你们干什么!?”
百姓们发了狂,撕心裂肺,甚至泪流满面地呐喊着。
万竞门的人,将武器收回竹筒之内,只将身子挺得直直的,正气凛然地答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人者就该偿命。”
说罢,他们几人在雨中,朝着远方走去。
在他们转身的那一刻,有不少人,奔向倒地的女人。他们揭下面具后,左寻右望,这个时候却祈祷不要有自己的女儿。
祈祷着,祈祷着,熟悉的面容,令有的人绝望崩溃,失声痛哭起来。
没想到,苦苦寻找了多年的女儿,再见面时,竟是自己亲眼看着,被人杀死在自己面前!
有些生命顽强的女人,还存着一口气。她们已经恢复了神智,带着眼泪,满眼幸福地抱着自己的亲人。
“爹爹(娘亲),女……女儿……好……好想你们……”
“好女儿,乖女儿,爹爹(娘亲)带你回家去,带你回家去。”
雨地里,一位位女儿被抱起,她们没有知觉地,朝着家的方向归去。
西街,虞玉与肖遥,搭救着一位又一位的百姓。
肖遥与虞玉咬着牙,他们一人对付两三个,异常吃力。这些女人,至少有着三阶武者的实力。
就在他们手足无措时,一群穿着夜行衣的男人,出现了。他们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
虞玉认得,那是夜隐会的人!
百姓们拼命呼喊:“大侠,救命!”
虞玉一边与狐脸女人们缠斗,也一边朝着夜隐会的人求救:“几位大侠,出手救救百姓吧!”
夜隐会的人,只冷冷一笑,高高在上地说道:“人命,值几个钱?”
他们说着,又将头转向即将遭遇危险的人们,高声道:“不过愿意掏高价的人,那命必然值钱,我们自会搭救!”
这话一出,令虞玉心里发寒。
那可是八大门派的人说的话,做得事啊!
她忽然想到,师父阳昊天曾对她说的话:“这世界哪来的大侠?我年轻时,曾去过大的武会。那里不过是一群自称为侠,以自我为中心,比一般人要强的武者罢了。”
虞玉攥紧了自己手里的武器,她此时此刻终于是明白了师父的意思了。
夜隐会的人,眯着眼,又高声道:“没有人要出价吗?没人出价我们可就走了!”
有些心急的百姓,正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家喊出来时。雨声中,掺杂了一声嘹亮的声音。
“趁火打劫,可不是什么具有艺术价值的行为哟!”
清风里,走来了一位披头散发、衣带宽松的男人。
男人在雨中,拿着画笔,嘴角泛着朦胧的微笑,朝着众人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