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嘿,我还告诉你,跟我分手那些小姑娘,个个儿再看到我都一准儿一脸哀怨。”
“得了吧你,弄的好像只有你甩人的份似的,我可记得你是经常被人甩看到人家一脸哀怨吧?”
他横眉立目,“你就埋汰我,我什么时候看着别人一脸哀怨了?这可是原则问题,我还真就告诉你,这么些年交那么多女朋友,还真就没哪个是我上心的,要是我真一门心思追,哪个女生能逃出我的手心?”
服务生把饺子端上来,我有些心不在焉,倒醋,调上辣椒油,“臭美吧你就,说得自己跟情圣似的,其实说开了就一花心大少。”
眼风瞟过鸽子斜后桌那巧笑倩兮的一对儿,苏迟脸上灿烂的笑容让我觉得难过。
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饺子,醋太酸,茶太苦,辣椒太辣,饺子馅太咸,唯独没有一样东西让我觉得甜。
我不知道苏迟和那女孩是什么时候走的,我只是极尽所能灿烂地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鸽子,整颗心空空荡荡。
蕾蕾说格格,为什么你说放下就可以马上放下,而我却不可以?
我望着她满盛秋水的眼睛,轻轻叹息。
瞧我做的多好,所以说我是天生的演员,我天生擅长********。
那么苏迟,在你心里也是认定我根本不在意的吧?你一定认为从始至终我都不曾对你全情付出的吧?你也一定认为,我根本不会痛,是不是?
是,我不痛。
痛这样的东西多唯心主义,你说它有,它便存在,你说没有,也许也就真的没有了。
于是我不停告诉自己我不痛。
如果我不痛,你是不是就会不甘心?被人轻视的感觉是不是很难过?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知道,只有这样,你才会比我更痛。
如果谁更痛一点谁就是输的一方,我一定会成全你,成全你的输,一败涂地。
我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要他比我更痛而已。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感情不过一场较量,较量,就一定有输有赢。
我不容许自己输,不可以输,就必须赢。
在那场我自以为的较量里,我只看到苏迟的骄傲,却忘记了,其实最骄傲的那个,是自己。
是不是很像孔雀?
大家总是看到孔雀的傲慢,它傲慢背后的孤独凄清,有谁会懂?
至少苏迟,你不懂。
苏迟,我原本不懂怎么去爱,我原本不知道如何去爱,可是某年某月某日某场有着夕阳的樱花雨里,你如一个童话里的主人公携着春风缓缓向我走来,如一个深深的漩涡把我毫无抵抗地吸进去,结果,却也让我因此失去了爱的能力。
最后一堂专业课,我终于再次出现在樱顶的平台。
从水泥的平台探头看下去,樱园宿舍一排排窗口半敞半开,不知是谁碎花的窗帘被风吹起来,我缩缩脖子,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
空气很清爽,阳光很慵懒。
我闭上眼睛,感觉浓浓的黑暗被镶上一道金边。
有人靠过来,依着我身侧的水泥台。
我听到熟悉的叹息,苏迟喑哑的声音响起来,“格格,为什么你可以看起来这么不在意?
我抬起手遮住额头,半眯着睁开眼睛,“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是吗?对你来说已经没意义了是吗?”他眼神里全是疼痛,痛得那么压抑,他伸出手想要握握我的手,却在我玩味的目光里讪讪放了下去,沉沉叹息,垂下头,细碎的额发散下来遮住他好看的额头。
他的头发是在什么时候长长的?他一向只留寸发,一根根极有精神地立着,好像他的笑脸,总是微微扬起。
我摩挲着手中依旧崭新的教科书,一下一下,发出沙沙的声音,“现在这样不是很好?我依旧仗剑走天涯,你重新双宿双飞笑如花,从此江湖陌路,见面知道这人是曾经认识的,挺好。”
他蓦地抬头,“我们,就只是认识?”
我冷冷看他,“莫非你想分手还做朋友?苏迟,别这么幼稚行不行?那是电影小说里弄来玩的。”
“你连朋友的资格都不肯再给我?”
我突然扯过他衣领,笑得妖娆妩媚,鼻对鼻,眼对眼,呼吸可闻,“是不是想到什么?这么近,你是不是想起我的味道?还记得你吻着我时候的样子吗?呶,我看到你眼睛里开始有东西在闪了,你自己知道的是不是?这样时候,你还会说,想要和我做朋友吗?还想吗?”我暴怒,一把推开他,苏迟脚步踉跄,愣愣看着我,脸上却泛起不正常的红,我神色冰冷,“苏迟,以后别再跟我扯这些蠢话,如果想和我做朋友,就应该从开始一直只是朋友,两个人,进一步,是恋人,退的时候,就绝对不是一步那么简单了。我格格心胸狭隘,没有海阔天空。”
然后一甩手,疾步离开。
他一把抓住我,力道猛烈,一个旋转,我站立不稳,跌进他怀里,他紧紧抱住我,仿佛要把我勒进他身体里,“不,格格,我们不分手,我不要退,我不会再犹豫,我不会再介意你是不是对我若即若离,只要和你在一起,如何都可以,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心底的疼痛瞬间汹涌澎湃,眼睛酸涩的要落下泪来,我全身僵直,有那么一霎那,我甚至下意识地想要回抱他,可也许就是因为心里太疼了,疼的我不能不清醒起来,疼到我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再也不可能让我觉得安全,可手上的动作却变得温柔。
我一点点掰开他的胳膊,手指缓缓滑过他侧面,一下一下,仿佛他是个剔透的瓷器,“苏迟,别傻了,我已经不再是你的格格了,你不记得了吗?我知道其实是我苛求你了,我苛求的太多,我要的是一份坚定的感情,我要的是相濡以沫,是信任,是包容的后面彼此还有空间。爱情不是那些言情小说里面嘶吼的那种霸道占有,那样的相处方式太恐怖,我会窒息。其实你没有错,你的想法也没有错,真的没错,是我错了,我没想到原来我们对感情的理解差这么远,你要的我给不了,我要的,你也给不到,别勉强自己好吗?人的一种思维方式一旦形成是不可能改变的,别太相信爱情,那个概念因为不同人的理解都变了味道,爱情原本应该是个很美好的概念,可惜我功力不够深厚,没法懂,不懂爱情,就只能给自己喜欢的人带来伤害,我不想让你疼,真的,所以,给我自由,也给你自己自由,只有我们都自由了,才能让我们之间曾经存在过的美好一直美好下去,别亲手毁了它好吗?”
苏迟紧紧抓住我的手,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看到他眼底荡漾的波光,好似随时都能落下泪来,“格格,别跟我说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不要放手,不要。”
我笑起来,那么温柔地笑,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样温柔,“别犯傻,你不是已经找到新的路了吗?你不是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吗?你怎么总是喜欢在与一个人交往的时候与另一个人说着喜欢?你这样对我一个人就够了,真的够了,不要用同样的方式再去伤害另一个人了,下次你可能就没有这么好运遇到我这么冷静的了,女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起来很恐怖的,尤其是单纯的小女孩,越是单纯,做起事来越是无法想象。你往前走了,我也要的,我要努力去爱别人了,真的,我还是会去爱,但那个人已经不可能是你。”
他瞪着我,“是那个罗蒙吗?是不是?你开始喜欢他了是吗?还是,鸽子?你已经觉得鸽子比我好了是不是?”
我神色瞬间变得无比犀利,“苏迟,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这样的话试试?”
他却仿佛失了理智一般,扒着凌乱的头发,眼睛红的异常,“你知道的对不对?其实你一直都知道,其实鸽子也喜欢着你的对不对?你明明知道他也喜欢你,可你还是总和他黏在一起,你早就想好了要把他作为后备的对不对?男女之间怎么可能有单纯的友谊呢?我怎么这么傻,一直相信鸽子,相信他说的他会只把你当朋友看?”他开始摇我的肩膀,“格格,你是不是已经决定和鸽子在一起了?我就知道,那天在圆明园,你对着他笑得那么开心,你是向我示威吗?你想告诉我你很骄傲是不是?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子,我会很痛?”
我想都没想,抬手就给了一个巴掌。
我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怒极,狠狠推开他,“苏迟,你真让我失望!”
他也怒了,“格格,我才对你失望,失望透顶!”
可我已经不打算再理他,甩着袖子大步离开。
心却痛的根本无法呼吸。
这就是苏迟,这就是我爱着的那个人。
他居然可以这样!
他居然可以怀疑我与鸽子!
谁都可以,可他最不该怀疑的,就是我与鸽子!
我把鸽子当后备?在他眼里,原来我不过如此!
那一晚在时过境迁,我醉得一塌糊涂。
小常过来搀我的时候,眼泪毫无预兆就落下来,趴在她怀里,泪湿衣衫。
我哽咽地问她,“是不是你也会觉得我冷血无情?是不是你也会觉得我从来没有对他认真?是不是你也觉得我的若即若离是因为三心二意?”
小常只是叹气。
我痛哭失声。
苏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怀疑?为什么在你眼里,你的格格会如此不堪?这就是你所谓的爱?这就是你所谓表达爱的方法?
那么对不起,我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小常把我安置在角落的沙发里让我等她下班,等着和她一起回去。
我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疼痛的感觉铺天盖地。
周围的灯光好暗,闪烁的暗光一晃一晃的,刺得我眼睛生疼,疼得我几乎再坐不下去。
于是摇摇晃晃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出去。
又是冬天,武汉的冬天,风刺骨的凉。
我迷蒙着眼睛,在昏黄的路灯下毫无目的地走,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要去哪里。
是因为摇晃的太厉害吗?还是因为风太凉?喝到肚子里的不知道究竟是多少杯的暗月天使开始拼命朝上涌,再忍不住,我扑到路边的马路牙子旁边,撑着垃圾箱大吐特吐,晚上根本没有吃东西,吐了再吐,也不过就是一些酸水。
好难过,胃跟着一抽一抽地痛,这样冷的天,额头上的汗却一滴滴落下来。
我捂着胃,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蹲在地上,泪又一次不可遏止地滑下脸颊。
身后一声沉沉叹息。
缓缓回头,正看到鸽子讲电话,声音沙哑,目光却疼惜地落在我身上,“找到她了,别担心,我会送她回宿舍。”
收好电话,他蹲在我身边,递上来一瓶水,“很难受吧?明知道自己胃不好,干嘛还喝那么多酒?”
我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然后笑起来,“原来是鸽子啊,居然在这里看到你,真巧。”
“我找你好半天了,小常快急疯了,生怕你出事。”
“是吗?能出什么事呢?不过就是多喝了点酒,还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找不到回去的路。”
他叹息,“真的还找的到吗?”
是啊,真的还能找到吗?
回去的路,我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
“苏迟也在宿舍发疯呢。你说你们俩这是做什么?如果都放不下,就回头,没有人规定好马一定不吃回头草,何况你们之间也没发生什么多了不起的大事,不就一个蕾蕾吗?不就动摇了那么一下?格格,有时候你太固执了。”
“固执?”我茫然抬头,路灯昏黄,夜色忽明忽暗,“真是我太固执吗?是我太冷血无情?那么可能,我真的不大适合苏迟呢。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应该和一直做朋友的,至少现在还能继续是朋友。”
鸽子有些愣愣的,嘴唇翕动,仿若自言自语,“至少现在还能做朋友,是啊,没有退的余地,就一步不要前进,也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我苦笑,“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他定定看我,“其实苏迟,真的很喜欢你。”
是,苏迟很喜欢我,真的很喜欢我,喜欢到口不择言来伤害我。
我叹气,“鸽子,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一会,等酒醒差不多了就自己回宿舍。”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
我打断他,站起来朝学校方向走,“我去学校里坐着,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鸽子拗不过我,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出很远,我还能听到他沉沉的叹息声。
一个人走回学校,走到图书馆的球场边,在昏暗的台阶上坐下来,球场上打夜场的人很多,篮球砸在塑胶场地上发出闷闷的回响,衬着夜色,显得格外空旷。
教五和教三的自习楼里闪着明晃晃的光,校园的情侣们你侬我侬。
我抱着膝盖,下巴扎在腿上,凉风习习,说不出的孤单难过。
我想起大一的那个冬天,苏迟穿着浅色大衣抄着口袋站在红中家的小区门口安安静静等我的样子。然而第二个冬天,我们已经形同陌路。
这中间究竟发生什么了呢?
我还清楚地记得他从后面拦腰抱住我时我的心跳的有多厉害,还记得他第一次吻我时我脑子里炸开一样的迷茫,我记得他对我说,格格,我会一直陪着你。
可短短一年时间后,他抱着蕾蕾一脸沉溺地出现在我视线里。
也是这个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