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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实习生活

各奔东西的时刻终于到了。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给家里打完电话,宿舍的人依次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四哥的家就住在洛阳,所以早早地回到了家里,而且听说他会留在洛阳三院实习。洛阳三院是全国甲等医院,如果不是学习成绩出类拔萃,就必须有足够硬朗的关系,否则根本进不去这所正面对着学校大门的优秀医院。

三哥也先走了,回到濮阳后等待学校的通知。

家在商丘的大哥以及驻马店的二哥,因为东西太多,离洛阳也远了点,所以准备多待上几天后再慢慢地离开。

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了,想家里的那伙玩伴……

回家是二哥送我的,这个憨厚老成的二哥,算是我大学期间最值得信赖的后盾了。上车的时候,看着二哥笑着挥手,我陡然觉得心头有种无言的惆怅。

终于还是到家了。放下行李,吃着妈妈做好的晚饭,躺在那张我自认为是天下最舒服的硬板床上!这就是家的味道,环境可能不是最好的,食物也不是最美味的,但却是最符合你的胃口和脾气的。这种幸福的感觉,永生难忘。

打开电脑,发现逍遥连着给我发了好几条消息。原来他好几天没在网吧看到我,差点以为我失踪了。和他扯了半天,才让他明白我是回到了家里而不是被绑架了……让我意外的是,同在洛阳医专的他,怎么会不知道实习这回事呢?细细询问半天才知道,又是他家里的幕后高人出马,把他塞进了洛阳三院实习。背靠大树好乘凉,怪不得他那么有恃无恐!

接下来在家疯玩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和几个弟弟在网吧里流连忘返,就像前几个暑假那样。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HOME战队的友谊赛也越来越少,逍遥在QQ上也不像以前那么活跃了。我知道,他肯定已经对MU完全着迷了。星际在他看来就是一道风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是肯定不会回头的。

而我跟他完全不一样,星际上面还有我的追求,还有那么多没实现的梦想。如果说两年前玩星际争霸只是兴趣,那么现在的我,开始真正把星际当作了人生的追求。洛阳两年的求学生涯,HOME战队的两年经历,逍遥的两年帮助,这些都让我踏入了电子竞技的江湖,想要抽身而退并不是那么容易。随着互联网的风靡,星际圈那些高手开始被普通爱好者所熟知,有些还成为了万人敬仰的偶像级明星。我希望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物,而河南“起跑线杯”的冠军给了我许多信心。

更何况,其他的赛事虽然起伏不定,WCG却是一年比一年的影响更大。

如闪电一般的左手在键盘上飞舞着,如灵蛇一般的右手在鼠标上操控着,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最后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捧起全国冠军的三万元奖金……

这将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三万元人民币,这能用来打多少次通宵?买多少个光电鼠标?如果真的能拿到它,我做梦都会流着口水笑醒了!到那个时候,是不是可以理直气壮地跟老爸说“我要打星际”了?

时间进入了夏天最热的阶段,WCG也越来越近了。2002年的地方分赛区的预选赛已经开始打起了,这是征召勇士的号角声吗?

回到现实,首先迎来的是医院实习。

这本来应该是学校安排的事情,但身在医院的老爸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早帮我在他的医院找好了老师,提前开始了我的实习生活。

快乐时光就这么终止了。大学两年,我们似乎产生了更多的隔阂。从洛阳回来后他就很少和我说话了,唯一的几次沟通都是在不断地教育我要好好实习,要保证能够回去拿到毕业证。而我只能恭恭敬敬地听着,有关星际的梦想半个字也不能吐露出来。

市第一人民医院!

我很熟悉这个地方。这里离我的小学很近,读小学时常过来找父亲,每次都能从他那里要出五角钱去买冰棍。偶尔还可以和其他孩子一起,在后面病房的转楼里玩玩捉迷藏。上中学后,我也会常来这里。我熟悉这里的每一片草地,每一个角落。只是现在再来,我已经长大,楼梯口的很多小角落再也藏不住我了。

上大学的时候,爸爸为了让我早点得到实践的锻炼,偶尔也会让我在他的科室学习门诊知识。第一次观摩他的手术时,我居然晕血了。这次晕血的经历,让我一直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做医生。

尽管不愿意,我还是开始了自己的实习生涯。

刚开始实习时,我还担心自己贫乏的知识能不能应付得来。后来才发现,这完全是在杞人忧天。我所跟的是这个医院最优秀的内科医生,手下有十几个实习生。每天早上查房就像是狼群出动一样,十几个人跟在老师屁股后面亦步亦趋。面对十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发问,老师就算想多关照下我也是分心无力……我也完全不需要做任何有技术含量的事,抄抄病历、写写住院记录、偶尔帮护士MM拔拔针、换换药——这就是我每天的工作内容了。值夜班时,还可以和漂亮的护士MM们聊聊天。累了就和一群男女同学一起睡在办公室里,比家里自由多了。

这种生活并没持续多久,因为我想要继续练习星际争霸。

其实星际跟学习一样,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不想让自己的技术荒废了,几个月后WCG就要开赛了!可是现在环境和洛阳不同了,以前是山高皇帝远,无所谓;现在每天都在家里,平时还要在医院里实习,想要找出空隙来并不容易。

条件再难也挡不住我活络的小心思,很快我就找到了见缝插针的机会。值夜班时,先到医院里待着。等待病人少了,大家都开始睡觉时,偷偷地跑去网吧练个痛快。在早上查房前准时赶回医院里,跟着老师查完房、抄完病历,回到家后再饱饱地睡上一觉。虽然这有点辛苦,但总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练习星际的时间。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快一个月。

“晓峰,起床了,下楼吃饭了。”

妈妈开始在楼下喊我吃饭。自从我开始在值夜班时玩星际后,每天的早餐奏鸣曲是保留节目了。我睡眼惺忪地坐起来,实在是不想就这么离开温暖的被窝——太困了。

忽然又听到爸爸威严的大喊:“怎么还不下来吃饭?”

Boss发话,整个楼道似乎都抖了一下。赶紧穿好衣服下楼,爸爸的脸色看起来已经有点不妙了。

正在默默吃饭,爸爸忽然对我说:“一会儿和我一起去医院,今天你们洛阳医专那边指定送过来的学生也要到了。你过去看看,或许还会有你的同学。”

我机械地应了一声,心想整个临床系我认识的同学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今天怎么会有我认识的人来?

早早来到医院,内科的老师还没来,我只能在爸爸的科室里闲待着练着字。爸爸一直对我的字很不满意,用他的话来说:“一个医生,如果连字都写不漂亮,怎么开处方?字就是人的脸,别人没见到你的人时,先看你的字。如果你的字很丑,你想想会留给别人什么印象?”

看着他理直气壮的样子,我无语。医生的字我见过很多,个个都是龙飞凤舞拳打脚踢,算不算好看不敢说,难辨如天书那是肯定的。在医院实习这段时间,每个医生开出的处方,我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看出来是什么药,有时候甚至得去询问一些经常帮医生拿药的护士MM。我一直不明白医生们为什么要把字写得谁都看不懂,这种情形就表示他们水平高吗?如果护士MM看不懂,拿错了药,岂不是悲剧大了?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在医院混了那么久,没见过护士MM拿错药……我不得不对她们认字的能力表示钦佩。

这也没法抱怨,要不然父亲一句“别人看得懂你怎么看不懂”就能把我顶回来。我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他对面,仔细研究起他那如天书一般的处方。

忽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问李医生在吗?”一阵熟悉的声音响起。

朝门口望过去,不由得大吃一惊:“我靠,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晓峰,你也在啊!”大哥刘忠鑫、二哥李和平就站在门口,一人拎着一袋水果。爸爸停下手中的活,微笑着邀请他们进来。

能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个真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热烈地寒暄了一番后才得知,他们是被学校安排到这里来实习的,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个同班同学。之前在宿舍我已经说过爸爸在这家医院工作的事,所以他们到了后第一时间就过来探望了。

OH~YEAH!在学校内最亲近的两个兄弟可以和我一起度过这一年了!从这天开始,我更喜欢往医院跑了。通过他们的介绍,我又认识了原来班级的好多同学。真是惭愧,一起读书的两年多,他们有几个人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但现在,我们在医院一起实习,反而比大学时有了更多的交流与沟通。

当然,最让我高兴的是,又多出了一个可以偷偷去网吧的掩护理由。

偶尔也会叫他们一起去网吧,但他们的实习比在学校时更加努力,说什么也不肯和我一起去。也难怪,他们向学校和医院交了一大笔学费才获得实习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珍惜了。和他们相比,我是个走后门的,因为沾到父亲的光,轻松地进入医院实习,没有交过一分钱,而且跟随的是每个科室里最好的老师。就因为这个,反而不懂得珍惜了。

这是我的幸运,也是老爸给我安排好的道路。在医院里实习比在学校里学习轻松多了,每天的任务就是写好病历、听老师的讲解和观察老师的行动。这很简单,似乎用不到以前课本上的多少知识。就算你一点医学专业知识都不懂,只要跟着老师跑几年,还是可以略有小成的。我在内科的几个大师哥,就是在老师身边学了几年后,回到乡里或者留在城里开了各种诊所。

老爸给我规划的路也差不多是这样。如果实习顺利,我会在明年的这个时候拿到洛阳医专的毕业证。然后爸爸帮我交上几万元,再跟着老师学习几年,最后我就会成为一名医生,最差也可以自己开一个小诊所。

这条道路不算辉煌,但也是四平八稳。我知道,在父亲看来,拥有一个铁饭碗,比什么都重要。何况如果我能尽快成为医生,就可以帮他来负担整个大家庭的开销……作为长子,我似乎没有逃避的理由。

实习在日复一日地进行着,一种不安分的因素却开始在心中滋长。这种不安定来源于网络上看到的一条消息。

2002年的WCG分赛区预选赛已经进展得如火如荼!北京、上海赛区已经开赛,广州、成都赛区已比完。西安、昆明、沈阳、武汉等最后两批赛区也将在近期开赛。

WCG!自从去年CQ~2000在韩国人的地盘获得世界总决赛的第四名以后,它已经成为无数电竞爱好者梦想的舞台。我也曾经无数次在心中幻想着自己参赛的情形。而现在,它就要真切地来到我身边了。

“我想参赛!”这个强烈的念头涌上我的心头。连续好多天,我在医院里实习时想着,晚上在网吧里也想着。

一个更现实的问题是:怎么去参赛?

河南并没有分赛区,距离我最近的赛区只有西安。但从前往参赛到比赛结束,怎么着都要三天以上的时间。现在的我今非昔比,三天不回家报到,老爸那一关根本过不去。何况来去的路费加生活费,又从哪里弄呢?没有几百元钱,怎么能过去参赛?

思来想去,我抓破了头也没能想出一个两全之策。

不管怎么样,参加WCG是延续我电竞生涯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必须抓住它。要不然,我真的就只能跟其他实习生一样,慢慢地成为医院中的一员了。到那时,我将远离星际,并且遗忘自己在这上面曾经付出的喜怒哀乐。这是不可接受的!我忽然间觉得,如果能够参加这次WCG,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既然如此,就只有破釜沉舟了!

我鼓起勇气找到老爸,非常认真地说了一番话:“爸爸,我要去参加一个叫作WCG的游戏大赛。这是一个全世界高手都会参加的比赛,也是我最喜欢的比赛。我玩这个游戏已经好几年了,您也知道的,我不想让自己几年的苦练却没有任何发挥的舞台。所以这次比赛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参加,但是我没有参加这个比赛的钱,因为比赛的地点是西安。”

爸爸的脸色有些变了,有些愠怒、有些惊讶。他可能从没有想过,我会以这样大的勇气和这样认真的态度来对他说这么多话。

但我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老爸,我只想抓住这个机会,去证明一下自己,拿个冠军完成自己的梦想。这个冠军对我很重要。我真的向您保证,无论结果如何,这次比赛完了之后,我都会回到医院里好好实习。我会老老实实地做一名医生,再也不去网吧玩游戏了,再也不去参加比赛了……”

或许是这番话打动了老爸,他非常少见地没有责骂我,而是掏出了300元钱。

“300块够吗?”

我起先是狂喜,随之却又感到无比意外。老爸居然同意了我的参赛请求!虽然他并不知道什么是星际、什么是WCG,但他感受到了在我心中这个梦想的分量有多重。或许他更期待的是我所作的那个承诺,可是,我真的能静下心来老老实实做一名医生吗……管他呢,现在不必考虑这个问题,至少我必须用这宝贵的300元钱去夺得冠军,证明自己!

呆了半晌之后,我才激动地说道:“够了,谢谢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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