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柳冤,她哪能不冤。
虽说今日这场“手术”的环境与条件都不是一般的恶劣,这个时代又全无麻药这么一个概念,但凭着她数千台手术的磨练以及薛凝惊人的意志力,这场手术称得上是十分成功。
薛凝也不过是受不下这般的痛意,被活活疼晕过去了而已。
“薛夫人,令媛这还喘着气呢。”
洛元柳刚念着抬手为薛夫人展示一下薛凝气息尚在,便听得薛夫人一声怒喝:“拿开你的脏手!”
不识好歹这四个字今日是被洛元柳记了一个清清楚楚,这可不就是不识好歹么?但凡这人识趣一点,也该先瞧瞧薛凝现在的伤势到底如何,而不是急着让自己一命偿一命。
剑尖的锐利划破了洛元柳纤白的脖颈,一滴血珠顺着曲线滑落至洛元柳的衣领,比起颈上微不足道的痛意,洛元柳更是憎恶薛夫人的愚昧。可这又是个什么样的时代,竟连“手术”都会被当作杀人。
“薛夫人,见好就收吧,我刚刚已经让您做过决定了,这一切您都是答应了的。况且我的确救回了令媛的一条命,怎么就成了杀人了?难不成需要令媛现在下床跑两步才算是医治好了?”
若按薛夫人的脑回路,只怕还真是这么一个意思,没准还得让薛凝抗上百来两的石锁一起跑,才算是证明了洛元柳的医术“还凑合”。
“住口!”
薛夫人极其失态的执着长剑在洛元柳的身前比比划划,大抵是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竟连那些婢子也不敢上前阻拦,只得听着薛夫人继续癫狂的训骂洛元柳:“早知你是用这种邪魔外道的法子,我又怎会给你这个迫害凝儿的机会!呵!”
“当初求我来看一看薛副将的人也是薛夫人。”
洛元柳淡然沉着的一句话噎得薛夫人登时哑然失色,此时更是被洛元柳嘴角略显戏谑的笑意气得青筋暴起,又迟迟不曾下手,显然或多或少有些忌惮。毕竟洛元柳不是那些可以由她肆意处置的丫头婆子,要真处置不好,没准就得把自己牵扯进去!
牵扯进去人命官司那可真就是丢了人了,谁知这事到底能不能说得清楚!
“宋都统!”
薛夫人心态崩陨地将长刃掷落在地,脸色奇差的唤着宋都统入内,她面如土色的懊恼模样先将宋都统吓了一跳,连忙追问:“凝妹如何了?是不是方才又扯到伤口了?”
见宋都统将心思全放在了薛凝的身上,薛夫人此时连带这人一起厌烦了起来:“宋都统,我问你,这女人你到底是从哪请来的?到底是不是正儿八经的郎中?”
宋都统被薛夫人所言问得一时有些没底,悄然斜了眼沉着自持的洛元柳,心中更是层层疑云——这要不是正儿八经的医生,这会儿如何还能如此冷静淡然?
宋都统将自己所知晓的洛元柳的来历毫不隐瞒的向薛夫人交代了一遍,却不清楚自己是几时点燃了薛夫人这么一枚炮仗。
“宋都统,你可真是有本事!”薛夫人怨毒的瞪了宋都统一眼,“赶紧将她押到宫里去请王上处置,这女人胆敢伤害三品武将,委实是胆子不小!谁知她是不是麗国派来的奸细!”
四舍五入她还真是。
要不是为了祁承泠那厮,她也不至于混到这儿来。
洛元柳被薛夫人癫狂激动的举动气得哭笑不得,至少这人还算“讲道理”,知道该走走流程,那她是不是该稍稍释然一点?
兀见一路将自己带来的宋都统面露难色,洛元柳索性自己为二人砌起了台阶。她端了端身子走到宋都统身前去,坦然一笑:“宋都统,既然我是您送来薛府做事的人,那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吧?我也不愿让您为难,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吧,到时是听候发落还是就地处决,我都认。”
洛元柳此时不是一般的有底气,薛凝的身子的确强健,只怕用不了一二个时辰就会苏醒,到时候就不是证明她医术没问题这么简单了——还有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要落在薛夫人的脸上!
这会儿要不帮着薛夫人蓄蓄力,她上哪儿去听这么清脆的响声?
为人刚正不阿的宋都统却一门心思的觉得是因自己失误适才坑害了洛元柳,哪还像是薛夫人所言的那般“押”至宫中,分明就是要将洛元柳“请”到宫中。
这便又一次引起了薛夫人心中的不满,赶忙厉声叫住了宋都统来质问:“宋都统,此人好歹是涉嫌谋害小女的要犯,你就让她这么进宫,就不怕她再做出什么事?哪有犯人该被羁押的样子?”
宋都统在心中不满的轻叹了口气,格外不耐烦的警醒着薛夫人:“洛姑娘到底算不算得上犯人,还得听从王上的审判,若是夫人认为自己能代王上裁决此时,末将这就命人将洛姑娘押下。”
啧啧啧。
洛元柳暗中惊叹了一声这宋都统的口才还真不差,硬是将薛夫人的脸色气得轻一阵白一阵的,临行前,春玉倒还不忘气鼓鼓的向薛夫人做一个鬼脸。
她这也算是被洛元柳一手给教出来的,该敬重的人便敬重,该蔑视的人就不必放在眼里,管她是什么劳什子的诰命夫人还是什么?
“洛姑娘,为难你了。”
宋都统从御侍手中接过一柄元宝型的灯笼,眼见就要带着洛元柳走入正殿,宋都统却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早知今日又会发生这些,我就该送姑娘你离开的。薛副将负伤也不是一次两次,薛夫人却是每次都是百般不信任,早前便因不满而请命王上诛杀了十来名医者,今日……”
洛元柳心中打鼓的频率都快敲成太鼓达人了,这男人怎么都快到地方了才跟自己说起这些?
怎么,想给自己一点受死的心理准备不成?
“我会尽可能替洛姑娘你求求情的,毕竟今日之事的确是我做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