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身体是一座宝藏,自适应的生物功能刻在久远的DNA里,在这无际的黑暗中,它带给人们仅剩的阴沉光亮。
“现在的外面,真的是比无限地狱还要恐怖!”
梳着大背头的男人眉头忧虑的走在大街上,一手按着头顶的黑礼帽,一手拉进了身着的白色大麾。
帽子上没有鸽子的标志,显然他并非海军。
“也不知道那群败事有余的蠢猪到哪里去了,这种情况还瞎跑不知道回基地,真是......”
男人小声嘀咕着,忽然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确保周围没有人之后,又长呼一口气,没有再提刚刚冒犯那足以让他回基层再干一辈子的冒犯话语。
一阵足以将孩童吹起卷上半空的气流轰击而过,打在他的脸上带去冰冷的寒意以及撕裂的切割疾风。
脸上的如针刺般火辣辣的痛,让男人慌忙的抓住自己长袍的一角挡在脸前。
昏暗的街道,只有星星点点的光亮从一些店铺里照射出来。
能见度很低,倘若不是人体自身的适应能力,让眼球暗适应收缩了瞳孔,宛若竖瞳的猫咪,这点光亮甚至都不够人们感觉到视觉的存在。
疾风越来越强劲,气流越来越恐怖。
他的周围空无一人。
没有人愿意留在地狱里,大部分人哪怕是死,也想待在这些人强行欺骗自己,说是‘安全’的避风港。
至少在哪里,这些人能勉强激起一丝丝生的幻想。
一些深信这场灾难是为神罚的家伙,依然跪在大街上祷告,但这种人很少,从政府基地出门走到现在,白衣男只见到过寥寥数个。
没有光,没有同类,没有人,原本还若隐若现的哭喊,在耳畔疯狂的呼啸与嘈杂的风声中,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暗里,沉沉的迷失感缓缓出现。
生理上的、心理上的、身体上的......
咕噜!
咽下一口唾沫,白衣男强行按奈住开始打摆颤抖的腿肚子。
“这条路我可走了不下千遍,我不可能迷路的!”
一眼向熟知的方向看去,凭借着记忆里的画面,白衣男脑海里出现了一条繁华且光明的街道,不远处的拐角有一家珠宝店,那是下个区号的分界线。
用力的眨了眨眼,脑海印盖在眼眶里的画面消失,映入眼帘的是无穷的黑暗。
深吸一口气,白衣男给自己打了打气,心中默默开始计数,保持着往日的速度开始前行。
刀割般的劲风拂过,刺的他眼球冰冷疼痛。
白衣男心一横,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反正也什么都看不到!
夜晚的天空,也会有月光存在,但现在这里可比最漆黑的夜晚要可怕多了!
除了仅剩的触感还在不停的反馈痛苦,五感的其余四感都相当于直接报废,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到了,应该是这里。”
白衣男估摸着距离,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走到了那家珠宝店。
睁开眼睛,较为清晰的光亮照射进他的眼球。
“怎么会这样?”
白衣男呆滞的张大了嘴,眼前的场景并非他事先所预料到的地方,反而是一座洁白豪华的大楼,正门的高牌上显然写着一行大字——‘香波地诸岛-世界政府属地’!
“我怎么又回来了???”
白衣男挠着自己脑袋,满脸的不惑,心中还升起一种难以严明的不安与恐惧。
迷失,迷茫,未知的恐惧交杂在一起。
欲要让人癫狂发疯。
......
天空中,巧木修神色淡漠的指挥着大大小小的飓风与气旋做着自己的规则运动。
如果在空中向下看,就能发现不断升起又消散的龙卷,竟有条不紊的形成了一种充满美感的图形。
就像个严谨精明的阵法!
不过由于是风构成的,所以更像是看不见的无形阵法。
“剥夺光明、剥夺倾听、再剥夺他们的感知,诡诈让他们失去判断、混沌让所有人沉入迷失......”
巧木修轻声呢喃。
“这是个对所有人的考验。”
“我剥夺他们曾经不在意,但却对他们无比重要的感官,以此告诫他们方有失去后的东西才熟知曾经难得可贵。”
“所有参与考验的人都会得到灵魂洗涤的奖励,那些善良的人们将会为自己的祈祷而感到庆幸,以为是自己救了自己与岛上的人们。”
“而那些曾经自以为自己身处黑暗的人们,也会因为见识到了真正的地狱而悔恨终身。”
巧木修轻飘飘的话语回荡在半空。
忽然,一个略微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是在对我说,还是对你自己说?”
“都有吧.....”
巧木修缓缓转身,心念一动,乌黑的云层下,雷光宛若从头顶窜过,照耀了远处那名年迈老头的身形。
那老人满头白发,外貌邋遢,披着一身破旧的羊毛大衣,脚上还套着木板人字拖。
但从他脚下踏出的阵阵空爆,轻松使用出了海军六式里月步来腾上千米高空,可见这幅小小躯体里的力量也十分惊人。
“你认识我?”老人疑惑的问道。
巧木修摇摇头,表是否定。
“那你为什么会对我说这些?”
老人讥讽的看了看天际四周的滔天风暴,嘲弄道:“手上做出了如此可怕的灾难,嘴上却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语,所以你是在自己为自己开脱罪行,还是希望以此欺骗自己不安的良心?”
老人愤怒的脸上有些狰狞,右眼刻着的直列疤痕在闪电下散发着危险又渗人的气息。
“你认为我的说法有错误,哪里错了?”巧木修问道。
“当然错了,全篇都是胡说八道!”老人怒喝道。
巧木修好似一个求知若渴的学徒,谦逊的接道:“为什么呢,可以解释解释吗?”
老人愣了楞神,双手环抱在胸前,直直的盯着对方的双眼。
“没有人会因为你所谓的考验而改过自新,他们曾经不在乎,就代表着未来也不会在乎。除非你这考验能持续到他们死去。”
“人可不是一种会有记性的生命!”
老人目光凌厉,微微前倾的身体代表着随时有可能会突然进攻的警示,但他似乎不愿出手偷袭,见到巧木修没有做出战斗准备,便一直保持着现有姿势。
“这难道不是分人吗?”巧木修不惑的问道。
他直直的看着对方,老人敢保证对方注视到了自己的攻击欲望,但不知道为什么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是没有经验,还是自大愚蠢?
他难道不怕下一秒,自己就瞬步到他旁边,一拳打爆他的脑袋吗?
老人见状,鼻子哼出一窜长气,只好继续与其肃穆而立,说实话他已经准备好了用拳头代替嘴巴,怒火在他胸膛熊熊燃烧。
但奈何他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也不想做出偷袭之举。
“当然分人,可有的人生来便注定了黑暗与罪孽,欺诈与野蛮!你希望用自己这所谓的考验去感化他们,或是打磨他们?愚蠢至极的决定!”
巧木修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除了天生的强壮与弱小,聪明与愚蠢,我从不认为人会分有天生的邪恶与善良。”
“世界上每多出一万个人,便多出了一万种人!这些人或善良、或仁慈、或疯狂、或邪恶,但有一点是不变的,就是他们生来便是一张白纸。”
“所有人都一模一样。”
“经由环境的烘托,改变,人为的点缀,才使得这张白纸变得五彩缤纷。”
“有的白纸一片漆黑,那不是他自己所造成的,而是世界原有的罪孽影响到了他的身上。”
老人似乎是没想到对方有如此通彻的理解,一下子愣了片刻,随后静默道:“所以你认为这些人还有的救?”
“当然!”
老人闻言,一下子怒火又升腾起来,他怒斥道:“那你是怎么做的?重新将变黑的白纸粉刷回原状?你根本没有,你只是拿起了一根火把,把所有纸张捆在一起,妄图一把火统统烧掉!”
“火会熄灭的。”
“那也不能掩盖你牵扯到无辜者的事实,那么多痛苦与哀嚎,你听见了?呵,当然没有,你像个天神一样高高在上远离凡人,怎么可能听得见地上人们的痛哭与呐喊。”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巧木修平静的内心,他原本淡漠的脸上也渐渐流露出一股愤怒,他压着嗓子沉声开口。
“我当然听到了,看到了!并且我听到的,看到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希望进行改变。”
“是吗?怎么改变?带来一场毁灭一切的风暴?”
“我说了,它会结束的,我没打算用这场风暴摧毁一切,它只是威慑作用。”
老人深吸一口气,他的脑海里思绪万千,看着眼前那渺小的‘神明’,他大概摸清了事情的原委与过程。
还好,这至少不是个蠢货,也不是个疯子!
反而,这有可能只是个迷失了,用错了方法的光正之辈。
“既然如此,你就不应该将所有人一视同仁,为他们带来这场天灾人祸。”
老人的语气温和了一些,他谆谆教导般的徐徐说道:“我用了一辈子去学习怎样一眼就分辨出宵小之辈与无辜之人,最后我发现,世界上压根就没有这种方法。”
“人是没法一眼就看透的,你如果想要了解一个人,必然需要大量的精力与时间。”
“但在你不了解一个人之前,你应该对所有人都抱有憧憬与希望,因为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其他人是无辜且平和的。”
“不能为了一两个渣滓,就为世界举起一柄镰刀,想要给所有人无穷痛苦。”
巧木修知道对方或许有了些自己的猜忌,但很显然对方的猜测并不正确,双方的脑回路没有连接上电缆。
“我明白。”
他笑了笑,并未直言拆穿对方的误解,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语,做出了回应。
“所以我本就不是为了香波地诸岛而释放的这场灾难,不,或者说,为了香波地诸岛这片无法地带释放一场天灾只是顺带的,能否起到任何帮助,完全不是我最先考虑到的。”
老人与他对视着问道:“那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巧木修眼眸闪烁出杀意,杀戮的气场夹裹着生命上层的恐惧开始向周围蔓延,让感知到这股气势的老人有些微微皱眉,暗叹不妙。
“几个,噢不,一群我已经确定,并且判断为死不足惜的渣滓!”
巧木修闭上了双眼,淡淡的光晕攀上他的身体,一缕缕光芒透过云层射入岛屿,将他在辽阔天底下宛若沧海一栗的身躯激起层层波澜,神性大绽。
空灵又带有神性的声音再次响彻在整座岛屿所有人的耳畔。
“我听见了你们部分人的祈祷,那代表着你们后悔并痛斥自己已然犯下的罪孽。”
“我选择给你们一次机会!”
“想要平息我的怒火,那就去做些取悦我的事情吧......比如,杀掉冒充我后裔的可悲猪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