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教在我们村办起了食堂，我们全家都参加，在收成不好的年头，可以在食堂里吃上大米粥。收成好的年头，有余粮我们也捐给食堂。那时，觉得天师教真好。
我十六岁那年，孙萌将军来到村里，说需要给天师神选一批卫士，我第一个报名参加。我们村共选了五人，家长们兴高采烈地将我们送到村口。
孙萌将军说，你们要当天师神的卫士，得要有功夫才行，我给你们请了师父，每日操练，望你们学有所成，弘扬我天师大法。我们来到一个海岛，除了练习武功，还要学习排兵布阵之法。
后来天师王起兵，我们这批人都成了骨干，每逢打仗总是冲锋在前。我们村去的五个人，除我之外，四个皆死在阵前，现在我不敢回村，怕他们的父母问起。
孙萌将军对我是有恩情的，我不可能背叛他，更不可能杀害他。
孙萌将军的死，我估计跟道士有关。这道士住在离城三十里的道观里，手下还有几个徒弟。从面上看，这人道服飘逸，不染人间烟尘，但依我的观察，他是个假道士。有一次我奉将军之命前去接他，看见他房里有女人的身影。贪图女色的道士，能是什么好东西。我将此事告诉了孙将军，孙将军却说这是道长在采阴补阳，为自己炼飞升的丹药。从此，我便再不好在孙将军面前说道士的好歹，但我觉得，这个道士是个骗钱的货色。
孙将军痴迷成仙，喜欢异物，道士每次来，都要带上一些有香味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没看见，估计是药丸吧。后来，他不知从什么地方，给孙将军牵来一条大狗，养在“飞天苑”。这狗体形特别大，后脚站起来时接近人高，龇牙咧嘴的，十分吓人。有这条狗后，其他人不敢进“飞天苑”了，我每次进去报告军事，看见这条狗时，手都把刀柄捏得紧紧的，怕它扑上来咬我一口。后来，孙将军规定，没有召唤不能私入“飞天苑”，我进去的次数就少了。我发觉孙将军不怎么管事了，我说什么他都同意，并说一般的事情叫我看着办，别老是去找他。
前不久北府军从南边攻来，这可是天大的事，我不敢隐瞒，没等孙将军召唤就进了“飞天苑”。我在炼丹炉前找到了孙将军，他跪在地，眼睛闭着，口里念着咒语。道士一边点火加柴，一边拿着扇子跳来跳去。
我走过去说北府军刘裕攻下了两个县，正向东阳开进，有合围之势。说了半天，孙将军继续念着咒语，眼睛依然闭着。这时道士走了过来，说千万不能打断孙将军，不然飞升就会功亏一篑。我只得摇摇头，自己出去布防了。
我虽然信天师教，但我不像孙将军那样痴迷，北府军是妖魔鬼怪，但必须靠真刀真枪才能打败，念咒语只能壮壮胆，是退不了兵的。至于能不能飞升仙界，这个问题我没深想，自从起兵以来，我一直忙于军务，没时间研究教法。
王飞是本地人，孙将军见他地头熟，找仆人、买东西都方便，就让他当了孙府的总管。这人的底细不是很清楚，但我总感觉他心术不正，一对小眼睛，一天到晚打着歪主意。
有一次我进府找孙将军，柴屋里传来女人的挣扎声和撕破衣服的声音，我将门推开一条缝，看见王飞压在三夫人的丫环红莲身上，一手拿着白布想堵红莲的嘴，一手撕扯红莲的裤子。在孙府里发生这样的事，不是乱了体统吗？我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王飞抬头看见是我，先是一愣，后说只是玩玩，没事，没事！说完就灰溜溜地从一边走了。
红莲刚才挣扎得厉害，此时没什么劲了，休息片刻才起来。我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得一人转身往外走，出门后才发现来了五六个仆人、丫环，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这时红莲出来，衣冠不整，他们一下就笑着散开了。
到孙将军那里，我还没开口，孙将军就把我骂了一顿，说我要讨个老婆，说一句就行了，现在跑到府里来欺负丫环，太没把他看在眼里。我刚要解释，孙将军说还解释什么，这么多人看见你奸污红莲，还把人家的衣服撕破了。我知道王飞出柴屋门后，立即叫人来看现场，使我有口难辩，然后恶人先告状，在孙将军那里抢了先机。我气得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孙将军见状说，算了，算了，一件小事，如你要真喜欢红莲，送给你也没关系。说实话，我对红莲还是很有好感的，但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能开口要吗？我只得表态，说自己不好女色，以此来证明我的清白。孙将军见我如此说，就把话岔开了。过了一段时间，孙将军真把红莲送给我。我想到强扭的瓜不甜，就没做那个事。
李将军，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你来东阳后，我奉你之命训练新兵。一日，徐道宴督察官来找我，说他在调查孙将军的案件时，有人检举，说我强奸红莲未成，又向孙将军索要红莲，孙将军没有答应，于是我怀恨在心，就杀害了孙将军。
是哪个嚼舌的乱说？我气得大骂起来。这时徐道宴叫我小声些，以免别人听到。他说此事只有他一人知，连李将军都没告诉。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徐道宴说，如要感谢，就得感谢卢循将军，保住你石勇，是卢将军的意思。我越听越糊涂了，请他明示。徐道宴说现在孙萌将军已去，天师王孙恩又远在海岛修炼，大陆上的事，全由卢将军说了算。他叫我给卢将军写封信，在表示感谢的同时，也可以拉近关系，今后有卢将军的关照，前途不可限量。
我想到孙萌将军尸骨未寒，就背地里做这些小动作，显得不仁不义，于是一口拒绝了。徐道宴见我不听他的话，气得拂袖而去。
李将军，徐道宴有没有企图，我不知道。但你要查孙将军的案件，将道士抓来审一下，可能就清楚了。道士住的道观叫崇山堂，在金华山北坡，我去过的，愿意带路。
道士被杀
事不宜迟，李流当即决定由石勇带路，杜正海率二百士兵前往道观，捉拿道士。
道观位于峭壁林立、树木茂密的半山腰，只有一条路可以上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杜正海令士兵们早早下马，脱下盔甲，用绿草和树枝伪装，沿山路的两侧隐蔽接近。
到了道观前，见大门紧闭，里面毫无声息。杜正海与石勇观察了一个时辰，也未有人出来，到了晚饭时刻，也没见炊烟冒出。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杜正海率几个士兵，将短刀藏于衣内，装作烧香前去敲门。敲了半晌，没人开门。众人撞门进入，见道观内一片狼藉，几个小道士躺在地上，早已死去。从伤口上看，他们是被短刀刺死的。到了里间，见到了常出入孙府的老道士的尸体，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插在胸口。杜正海把刀子抽出，这是一把锋利的短刀，刀面微弯，细而尖，刀柄花纹复杂，不像是江南一带所造。
问附近的猎户，说这崇山堂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了，但这些年来，兵荒马乱的，盗贼渐多，来上香的人越来越少，这个道观就荒废下来。一年前，有个老道士带几个人续了香火，道观又见炊烟。说来也怪，这些道士从来不给村民祈福，也不号召大家到观里上香，也不知他们的香火钱从哪里来。还有，这些道士也不忌口，什么都吃，有一次一个猎人的野鸡不见了，结果几天后，在道观背后发现了鸡毛。总之，这次来的道士和以前不同，神神秘秘的，猎人们也不敢多管多问。
允许红莲看望石勇
杜正海、石勇向李流汇报后，李流将石勇留下，对他说：“还要委屈你一段时间，如现在就让你出来自由走动，徐道宴肯定有看法，我在卢循将军那里也不好交代。”
石勇说：“我知道轻重，愿听从李将军安排。”
李流说：“你还是回到密室中，不过可到外面的两间屋里走动一下，活动一下筋骨，我叫看护的士兵撤到走廊处。”
第二天晚上，杜正海来报，说红莲提着酒菜，要去看望石勇，是否放进去？李流思考片刻，他对石勇也拿不准，这红莲是否有来路，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又反过来想：男人在身处逆境时，对女人的关怀会倍感温暖，这是争取石勇的大好机会；凭感觉和经验判断，孙萌应该不是石勇杀的；自己要得到东阳孙萌旧部的拥护，就必须借用石勇之力，不如趁机做个人情，对红莲看望石勇不加阻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