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严负喊道。
自然没有人回应,不知江枫此时已经走了多远。
“先生我先告辞了。”严负拱手作揖后立即朝院外跑去。
......
月影摇曳风袭起,珂山下,树林里。
送魂曲奏罢。
月光下三道人影,树上一人,树下两人。
树上吹笛的正是墨蝶,此时曲罢收起了竹笛,取出天璇天玑握在手上。树下两人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君儒院院持李乾生。另一人则是煞血门的长老,顾长苛,与院持一样也是发须皆白。
“好曲。”院持拍掌道。
“你可知道这曲是给你送行的?”顾长苛笑道。
“那还真是多谢了。”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找你。我再问一遍,想清楚了吗?”顾长苛问道。
“几天前已经给你答案了,不是吗?”
“你应该听说了城里的消息,就这么不管弟子的死活吗?”
“人是你杀的,却还要来问我吗?”院持咬了咬牙,露出坚毅的神情,“人终有一死,为苍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了。不管你还要杀多少人,我的答案都是一样。我相信他们......一定不会怪我的。”
“矢口不移吗?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顾长苛拔刀出鞘。
“正合我意。”李乾生也拔出长剑。
前面也说过,君儒院鲜有人学武,实力甚至不如一些荒门野派。院持带剑出来并不是为了与煞血门长老决一死战,他甚至连对方的一招都接不下来。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顾长苛剑指院持。
“你真的有这个胆吗?”院持嘲讽道。
顾长苛眉头一皱,一个箭步冲向院持。
院持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想反应。然而刀尖还是在距离院持喉前不到一寸(约2.31cm)处停下了,顾长苛是真的不敢。
院持一笑,身体猛地前倾,吓得顾长苛赶紧收回了长刀。
当然院持不是真想吓顾长苛,谁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他是真的想死。
今晚离开君儒院前已经写好了遗书放在桌上,遗书里除了交代后事外,还写明了他的死因。为了防止煞血门的人不敢杀他还自己带了长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赴约的,因为他不想再有弟子因为自己而被杀害了,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
“你!......”顾长苛欲言又止,“好个君儒九圣,是我小看你了。”
顾长苛接着说道,“但就算你不答应,又如何能保证其他九圣也不会卑胁屈威?”
院持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九位院持中如果有一人支持何普,我李乾生亲自撰写诏文迎丞相登基,从此退出君儒院,到煞血门给你端茶递水、当牛做马如何?”
“呵呵。”顾长苛也笑了起来,“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没有家人吗?家人跟弟子又怎会一样?你也未免太不把九圣当人看了。”
“不把他们当人看的应该是你吧?我倒是想问问煞血门,奉奸佞以乱道,视苍生如草芥,难道就只是为了钱吗?”
“这就不是你能管的了。”顾长苛收起了长刀,“今晚是你略胜一筹,但也别高兴得太早。各地君儒院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来,我倒是想看看君儒九圣中到底能有几个一身傲骨两袖清风的人在。”
“我倒是也想看看......但怕是等不到了。”说着李乾生把剑架到自己的脖子上,“既然被冠以‘圣’字,就难免要摒弃一些人性。家人与苍生孰轻孰重,我想他们是会想明白的。”
“不用以死相逼,我......”顾长苛皱起了眉,“不会再刺杀你的弟子了。”
“不是以死相逼,而是......非死不可。九圣可以死,但是君儒院一直会在,这便足够了。”此时院持的脖子已经渗出了血。
“看来我依然是小看你了。不过如果你真的以为你的死能改变什么的话那就错了,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们那一套在当今乱世里还有多少人会奉为圭臬,不过是徒增桎梏罢了。”顾长苛说道。
“既然如此何普又为何如此煞费苦心地想要获得君儒院的支持?你又为如此何丧心病狂地杀了我三个弟子来威胁我?你是想以此来劝我不要自裁,还是只是纯粹的自欺欺人罢了?”
顾长苛没有回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其实何普大可不必问过君儒院。无论君儒院支持与否,无论何普继位与否,都改变不了他是个乱臣贼子的事实,天下有义之士必然群起而攻之。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到时候与何普陪葬的必然有你们煞血门。”
“你......”
“哈哈哈哈。”院持大笑,“我李乾生历甲子韶华,早已了无憾惜,如今能为天下苍生而死,实乃吾之大幸。足矣...足矣啊......”
说罢院持握紧剑柄,剑锋没有丝毫迟钝地划过了脖子......
君儒九圣之一李乾生引颈自戮,慷慨赴死,留下煞血门长老顾长苛站在原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他今晚不止是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
......
“院持!”这时严负和江枫恰好赶到。
严负回去找江枫时江枫也正好听到笛声回头找严负,所以两人很快就遇到了。他们刚到现场,并没有看到院持是怎么死的,但也已经不重要了。
“你们......”江枫取出开阳瑶光,“煞血门的混蛋,受死吧。”
江枫握着双刀冲向顾长苛,此时树上早已蓄势待发的墨蝶一个俯冲下来挡住了江枫,两人再次交上了手。
严负跑到院持身前蹲下,食中并指按在其脖子上,已经没有了脉搏。
“院持!”这时远处一道人影跑来,是关瀚,他竟然也跟来了。
关瀚跪在院持身前,眼里泛出了泪光,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曾经煞血门的冷血刺客,如今在面对挚友离世时的表现......竟也与世俗无异。
严负叹了口气,摇着头站了起来,瞬间溢气覆体,握紧拳头朝顾长苛冲去。
“这么想死吗?”顾长苛看着冲过来的严负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随手对上一拳,根本没有出刀的打算。
‘嗯?’但是在双拳即将对上的前一刻顾长苛改变了注意,他似乎注意到了什么,瞬间溢气覆体。
原来此时严负的右臂上缠绕着一股黑色的气流,顾长苛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但也隐隐感到了威胁,认真了起来。
但似乎晚了点。双拳对撞的瞬间胜负便已分晓,手臂传来一阵剧痛,顾长苛瞪大了双眼朝后方倒飞而去。
这是严负的全力一击,也是愤怒一击,效果还是很明显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赢了。
顾长苛在空中缓过劲来,调整好身形稳稳地落到地上。
“终于有机会舒展舒展筋骨了。”然后转了转右臂,拔出长刀朝严负冲去,这下他是真的认真了。
严负虽然在武艺上的造诣并不差,但那也仅限于防守,他并没有学习进攻的手段。清灵剑法也只是见师兄弟舞过几次,甚至连剑都不曾拿过。他本没有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打算,想着只要能自己防身就足够了。现在想来确实是有些‘书到用时方恨少’了。
当然如果要对付实力较差的人,严负也可以赤手空拳就取人性命,但显然顾长苛不在此列,面对这种实力强劲的对手他就只能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八卦盾了。
好在八卦盾用得确实熟练,严负把顾长苛的每一次攻击都稳稳地接下了。顾长苛虽然掌握着主动权但也一时拿严负没有办法,局面陷入了僵持。
反观江枫和墨蝶这边就要激烈得多了,两位刺客的正面对决看得人心如擂鼓、血脉偾张,当然前提是要看得清。
两道残影在树林里相互追逐、纠缠着,地面、树上、空中,一场势均力敌、攻防拉锯的生死决战正在夜幕里上演。
上次与墨蝶交手中受了伤让江枫很是懊恼,所以这次他更加认真和谨慎了,一上来就用出了全力,誓要与这天下第二的刺客分个高下才行。
事实证明江枫是有这个实力的,目前并没有落于下风,而且他似乎很享受与高手对决时生死一线的状态。这种刀尖舔血的感觉......江枫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贪嗜的邪笑。
而墨蝶则依然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否已经使出了全力。她也并没有江枫那种变态的感觉,可能早就麻木了吧。
两人正战得激烈中。
“噗!”有人吐血的声音。
江枫转头看去,严负目光呆滞,嘴角带着血朝身后倒飞而去。而顾长苛还没有罢手,紧随着严负,长剑直抵咽喉。本来还应付自如的严负怎么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时间回到数息前。
严负用八卦盾抵挡着顾长苛的攻势,甚至还有余暇观察江枫那边的情况。
但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不会吧,再等等啊。’然后突然喘起了粗气。
而下一刻正如他预想的那样,严负双手僵住了......在这生死一线的战斗中严负竟然......病发了,发病的时间比他预想的还要早一些。
手中瞬间黯淡的八卦图被顾长苛一刀击碎,随即一掌袭中胸口,严负倒飞而去,鲜血从口中喷出。
此时严负已经夺回了身体的掌控权,但为时已晚,长刀就抵在其咽前一寸(约2.31cm),他甚至连避开的时间都没有。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铮!”江枫出现在严负身前,挡下了顾长苛的致命一剑。他刚才用黑魂吸引了墨蝶的注意,才得以脱身过来救下严负。
“没事吧?”江枫问道。
严负终于落地,从地上爬起,擦干嘴角的血迹,“没事,刚才突然病发了。”
“他就交给我吧。”严负再次溢气覆体,准备接手顾长苛。
江枫转头,这次轮到他喘起了粗气。他曾说过如果他在明墨蝶在暗则必死无疑,而现在正是这种局面。
墨蝶已经完全消失在视野里,甚至连气息都感觉不到。江枫本来是有一直追踪着墨蝶的气息,但因为要赶过来救严负自然无法兼顾,显然墨蝶利用到了这点。
严负还未接手,江枫手上还架着顾长苛的长刀。他试着冷静下来,重新追踪墨蝶的气息。
‘不行,还不够。’江枫闭上了眼。
‘有了。’江枫感受到了,但是......时间似乎还不及了,墨蝶近在咫尺,而他手上还架着长刀。严负就要赶到,但是他一定没有察觉到墨蝶的气息,也无法为其挡下。
‘可恶。’江枫睁眼,嘴角露出一丝不甘又无奈的笑容。
就到这里了吗......
墨蝶出现在江枫眼前......
‘江枫!’严负瞪大了双眼朝江枫身前赶去,但为时已晚。
天玑即将刺入心脏......
突然,一道人影闪过,挡在了江枫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