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又是无边的黑夜。
安静的让人心慌。
这是第几天了?
澄静的月光透过窗外已逾百年的桂花树,清冷斑驳地洒在大床前的窗帘上。
漆黑的室内,借着缝隙间溜进来的一缕月光可以看到大床左上角有个小小的隆起,一个小姑娘紧紧地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只,瘦弱单薄。
乌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她脸上,漆黑空茫的大眼睛无神地凝视着那一丝光芒。
一室冰凉。
冷,是她唯一的感觉。
明明一身粘腻腻的汗,屋内也没开空调,为什么就是感觉冷,冷得身心冰凉,牙齿打颤。
疼。
两条细白的小胳膊不自然的高举,被一段漆黑的绳子绑在床头,细长的手指呈现出毫无血色的苍白,裙摆下露出一双莹润的小脚丫,因身体的紧绷使劲抠着酱紫色的床单。
一抹刺眼的灯光缓缓划过,熟悉的刹车声在楼下回响。
小姑娘缩了缩瞳孔,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发丝滑落,被胶带封住的口中无力发出细碎沙哑的呜咽。
大哥,救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晶莹剔透地落在深色的床单上,染出一片更深的泪渍。
小姑娘细数着上楼的脚步声,十八、十九、二十……
脚步走过门前,她默默垂泪,颤抖的身体已经无力到发不出任何一点更大的声音。
她只能静静地听着隔壁的门被打开,然后水声、碰撞声、喘息声、咯吱声。
还有大哥和安然的说话声。
“季尧,药药找到了吗?”
女人的声音娇媚而慵懒,听在小姑娘耳朵里却只觉心脏抖做一团。
“没。不管她,闹够了自然会回来。”
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欲念的轻喘。
“可明天我们就举行婚礼,她不出席别人……”
“随她。宝贝,专心点。”
苏药绝望地闭上眼睛,心痛得就像被人紧紧攥在手里一把捏的粉碎。
失踪了这么多天,大哥竟然这么随意地当她只是在闹脾气,她什么时候和他闹过脾气?
“季尧……你告诉我,你心里我重要还是……苏药重要?”
“傻问题,她能跟你比?别提她了……”
原来这才是她在他心里真正的位置。
原来真的一点都不重要……
不能再听下去了,她专心寻找窗外蟋蟀的鸣叫、蛙叫、还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意识终于开始模糊。
这感觉,真好。
哐,惊醒!
“苏药,想睡?”
又来了!这个讨厌的声音怎么总是没完没了。
“啪”!清脆的一声。
苏药激灵清醒,脑袋嗡嗡地响。
又一个巴掌甩在她脸上,痛的她脸都麻木起来,嘴里涌出一股铁锈的味道。
“我让你别睡了你没听到?真这么想睡就别再醒过来!”
苏药清澈的大眼无神又冷然地看着发疯一般的安然,里面盛着的全是无视的漠然。
安然被这眼神激怒,一把扯下她脸上的胶带,用力拽住她的头发,凶狠又残忍地问:“刚才我和季尧恩爱的声音好听吗?”
小姑娘的眼色愈发痛楚,不由自主地往门那看去。
“别幻想了,他已经走了,去换礼服。苏药,我和季尧马上就要举行婚礼,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期待我们都能有个美好的结果。”
“安然,你这么折磨我就真不怕大哥知道?”
小姑娘的声音沙哑的像被砂纸磨过,她问,只是因为自己还不够死心。
安然一脸讽刺:“苏药,你太天真了,他刚说了什么你又不是真没听到,你还以为你对她有重要呢,别做梦了。若是不信我们可以走着瞧,看他信你还是信我。”
是啊,她听到了,也感受得到,一直都感受得到,是自己傻傻的不愿去相信。
小姑娘面色如灰,乌黑的眼眸瞬间失去了光泽。
法拉利的马达声刺耳地响在寂静的夜空,它快速碾过地面哧啦啦地停在楼前,硬底皮鞋尖锐的踢踏声一步步往楼上走来。
苏药突然心慌,无边的恐惧席卷而来。
窗外突然刮起大风,吹得窗帘张牙乱舞,随着一道刺亮划破黑暗,屋内被照得一片惨白。
轰隆隆的雷声猛然炸响,安然狰狞的脸也跟扭曲了一下,拍着胸脯看向窗外,恶狠狠地唾了一声:“这该死的天气。”
苏药死咬着嘴唇,几天的饥饿和紧绷让她处于极度晕眩之中,但是她不敢放松,惶惶地看着房间的门,仿佛那里会有只魔兽突然跳出来。
“现在就怕了?”安然捏着小姑娘的下颚强迫她看着自己,声音恢复了平日装模作样的轻柔:“这么漂亮的脸,可惜瘦了。没关系,等会儿让纪北给你好好补补。”
苏药的胃突然抽搐起来,恶心的想吐,“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然轻笑:“当然是做好事。”
雨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小姑娘全身沁着冷汗,攥紧掌心抵挡一阵又一阵的晕眩。
“安然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这么做还不如杀了我。”她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脸色已苍白如纸。
安然拍了拍她的脸:“杀人犯法,我可不做犯法的事。不过……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苏药额头滴着汗,眼神希翼地看着安然。
安然优雅起身,解开捆住小姑娘的绳子,姿态万千地从桌上拿过一把匕首扔她手边,眼中闪烁着善解人意的冷笑:“看你自己了。”
门被打开,纪北迫不及待闯进来,情不自禁地握住小姑娘洁白莹润的脚丫。
安然在门口出声制止:“最好别在这里,带她去个没人的地方。”
小姑娘使尽力气藏好匕首,面容死寂般的沉静,没有言语,任纪北把她抱进车里。
撕扯、挣扎、反抗,冰凉的匕首没入心脏。
好凉……
刀凉,心也凉。
她弯起嘴唇,眯着眼睛,看如豆的雨滴砸向自己,听着血液从身体里汩汩地往外淌。
姥姥说:我们家药药笑起来的时候是最最好看的,一定要经常笑,爱笑的女孩子运气都不会差。
姥姥,我不想要好运气,我想回家……
带我回家好吗?
三天后。
苏药在满是药水味的重症监护醒来,难忍的痛感让她有种自己已经支离破碎的感觉。
唐季尧紧紧握着她手,俯身查看,声音急切:“药药,能听到大哥说话吗?”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身边,小姑娘恍然若梦。
胸口止不住地钝痛,晶莹的液体顺着眼角静静地滑落,她满脑子的委屈就化成一个问题:“大哥,我有没有……”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别胡思乱想。”男人的声音涩哑的厉害,漆黑的眼眸被红血丝冲的通红,光洁的下颚竟然长出青青的胡渣。
小姑娘眼眶也红了,使劲抓着男人的手,慌乱地问:“大哥,你和安然,你们,你们的婚礼……”
“婚礼延后,一周后举行。”男人如实回答,一瞬不瞬地看小姑娘的眼睛。
小姑娘死死抓着男人的手,眼泪一串串地流下来,又圆又大的眸子因为消瘦显得更大,澄澈的泪花里闪着让人心疼的惊恐和抗拒,“不行,大哥,不能和她结婚,她真的很坏,是她绑架我,是她叫纪北来的。”
“药药。”唐季尧摸了摸小姑娘清秀的眉毛,语气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安然,但这不是你伤害自己的理由。”
苏药瞪着眼睛问得很懵懂,声音轻,又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警方已经查清楚了,这几天你一直在半山别墅,匕首和衣服上只有你的指纹。”
小姑娘手指轻颤,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男人:“大哥,你不相信我?”
果然是应了安然那句话吗?
唐季尧目光沉暗,没有回答。
小姑娘艰涩地咧咧嘴,似哭似笑,眼泪像关不住的涌流,无声垂落:“你说的对,是我自己伤的自己,我不能……可是哥哥,你以狼驱虎,是会引狼入室的呀!你一定要小心安然,一定要小心她。”
“药药醒了!”安然穿着无菌服疾步走到唐季尧身边,满脸惊喜。
苏药抽回男人握着的手,流着泪看向紧随安然而入邵铭宣:“铭宣哥,我想回家。”
邵铭宣心疼地给她擦着泪,小声哄着:“丫头乖,等伤好了就接你回家。”
我摇头,不,我想回………
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