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冷雨,一身黑衣的潋月,挂在腰间尚未出鞘的剑。
没有月亮,夜色十分沉寂。
寂静,极静。除了空气偶尔传来几声让人寒颤的鸟叫声。
潋月那双明亮的眼眸轻轻闭着,耳尖微动,聆听着由远而近的马蹄声。
雨水落在她头上的油纸伞之上,发出了悲鸣声,随后再从伞沿滴落回到大地。
雨很密,风很冷,潋月伫立在道路的中间,却是丝毫未动。
近了。空气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两匹快马,马上有两人。
她从地上拔起,如离弓的箭,泛着银光的剑光快速地在黑夜里闪过。
马上那两人都是一身的黑斗篷,头上戴着帽子,看不见面容。
油纸伞在半空中旋转了几圈,再度落回到她白皙的手中。
风在耳边冷冷地呼啸着,冰冷而透明的雨滴被染上了血色,被击杀的第一人瞬间落马。
此人功力只有银三段,而潋月已是金八段。
一招击杀,再正常不过。
剩下的那人也在一瞬之间拔剑刺向潋月,迎面而来的剑带着浓浓的杀气,潋月一个闪身,油纸伞再度被抛至空中旋转,那冒着寒光的剑刃,堪堪擦过她的耳边。
此人攻功力不低,金三段,这个就是她的目标之人,倒在雨中的那个只是附带。
“你是谁派来的?”男子问。
潋月撇嘴,她并未回答这种废话,这样的问话出现在每个死在她剑下的目标之中。
她只是杀手,而非何人手下,何人派来的?阁主呗。
潋月将手中的剑一扬,加了几分的力道,那人头上的帽子脱落,发丝也断了几缕。
不知为何,潋月的心里有几分着急,没有了以往的平静。
心一乱,手上的剑却是挥得更快,没几个回合便卸下了那男子手里的剑。
剑落,在雨里扬起了一个凄艳的弧线,似乎叹息着主人的命运。
油纸伞还在半空中旋转,潋月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帕子轻轻的擦干剑上的血迹。
染了血的帕子落到了地上,旋转的伞落入手中,十分的不经意。
剑,入鞘。那人,倒在血泊之中。
殷红的血漫延,随着冰冷的雨水昏染这片竹林,暗夜里,这竹林诡异的变得更翠绿了些,也更森冷。
潋月撑着油纸伞缓步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雨越下越大,偶尔还能听见几声雷鸣声。
潋月与他们并不相识,也并无仇怨,只是这乱世如此,由不得谁去评判对错。
就如那些皇族间的暗杀,对与错,都不过是胜者为王得,从来没有一个标准。
这里,不是一个和平时代。
而她,却确实是该下地狱之人。
她抬起头,看着冷冷的雨幕,黑纱下的脸有淡淡的无奈。这两人手里的亡魂定也不比她少,这是她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话语。
他们是郁国王爷胡婧手下,而请邀月阁杀手出手的是虹国公主翰灵儿,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两国之争。
而她潋月在这其中不过是充当刽子手,也许所有的杀手在这乱世之中都是刽子手。
这是这个世界的一种常态。人命如草芥,活着,实属不易。
这片时空,武力值分为,铁段,铜段,银段,金段,金刚段,幻仙段,入神段,化神段。
每段为10阶,而功法却有很多种,并不相同。
同等的段位因功法不同,功力也有所不同,但不同段位基本上有压制性的攻击力。
功力的进阶靠战斗,以及修炼学习的功法,还有丹药,以及灵器等等。
这个黑夜似乎过于漫长,雨也更冷。
潋月头一回没有立刻远离这地方。
她站在那半山处,黑色衣袂飘飘,看不清前方的黑夜里,她面朝着破庙的方向。
似眺望,也不似眺望。
心底有些许嘲笑着自己,她是杀手,居然为了一个只见一面的和尚乱了心跳。
天大的笑话。
第一次,在杀人的时候脑海里居然浮现出那张充满了佛性禅心的脸。
罢了,潋月摇了摇头,似乎这动作能将那和尚从脑海里晃出去。
怪只怪,那和尚长得过于好看,对了她的眼,充满了不可亵渎的仙气。
和尚比楼主长得更好看。
最终,她唇角勾起,似在笑自己荒唐,转身一跃,身影被这浓浓雨雾悄悄抹去,再无踪迹可寻。
天色慢慢亮起,雨也停了。
无痕一身素白,走路过了那片竹林,空气中带着血腥味,他远远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两具尸体,眉头轻皱,眼眸深邃。
干净利落的手法,他瞧了眼落下一旁的黑色帕子,没有任何的标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无痕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昨夜遇到了那名女子。
眼底很快地闪过一些什么,转瞬消失不见。
他沉默地在路旁寻了块石头,而后随意地盘腿坐下,低低的吟诵声起,他在超度亡魂。
若无缘,岂会相遇。一切不过是命中注定。
只是缘也分好与坏。
潋月回到了邀月阁,西月已经在凉亭里等着她。
西月最近没有接到任务,毕竟西月是老人,在这偌大的邀月山庄里,就属西月与潋月交好。
潋月心底微暖,看着西月那张妖娆的脸。
西月是妩媚的,丰满婀娜的身姿,那张明艳大气的脸,长长的娥眉,上挑的明眸,红艳的唇。
一颦一笑间都动人心魄,勾人心魂。西月不像个杀手,她太艳。
西月递给潋月一杯艾酒,潋月接过一饮而尽,辣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先是呛人的辣,然后是青青涩涩的苦。
“我说你能不能加点配料,或者酿久一些时日再喝?”每次任务结束以后她都会让自己喝一杯她酿的艾酒,她说这样可以驱散一些怨气,但每次潋月都会忍不住吐槽,确实不太好喝,太冲。
至于煞气,潋月不觉得身上的煞气会因为这艾酒而少上几分。
“不能,你乖乖给我喝。”西月冲潋月妩媚一笑,“要的就是让你记住这味道。”
嗯,记住这微苦微辣的味道。
潋月从怀里掏出个物件递给西月,是一个琉璃单耳酒壶。
西月十分高兴的接过。
“就知道没有白疼你。”
潋月笑笑,又给自己添了一杯。
西月爱酿酒,酿各种各样的酒,也好酒,她每一次出任务回来后都会酿上一坛酒,然后埋进土里。
这院子里埋的酒,潋月不知道有多少坛,但她从来不担心会没有酒喝。
潋月该庆幸西月没有在西月每次出任务后都为她酿上一坛,要不然,这偌大的院子里该是被挖的寸草不生了。
西月酿的第一坛酒到现在还没开。
她说过这坛酒要酿二十年,想看自己有没有机会可以喝这坛酒。
如今过去了八年,她也二十一,潋月也来了邀月阁八年。
那坛酒是她十三岁那年酿好埋下的。
十三岁,第一次出任务的年龄。
“干了。”西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她知道每次出任务,能回来就是一种运气。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运气的。已经有很多院落的主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能在这院子住八年,已经不容易。
潋月和西月住在同一个院子,院子里有棵开满花的胭脂树,花开的时候火红火红的,像极了生命的颜色。
没有任务的时候阁里的人都不太管你如何,而且还她们还有银钱可领的,每个等级的每个月银钱不一样,每接一个任务酬劳另计,所以说她们是刽子手确实不为过。
只是想私自脱离是不可能的,她们每个人身上从一开始就被阁主下了蛊的,除非阁主首肯,但自潋月进入以来,从未听闻有人能活着离开的。
潋月从未曾想过离开,因为她没有追求。
有人说没有自由。但自由在这乱世算什么,自由?极有可能招惹来却是死亡。
潋月不害怕死亡,她每每都在死亡面前徘徊,她只是没有梦想,一个没有梦想的人,身在何处,又有何区别?
潋月是被西月捡回来的,西月十三岁出任务那年,那年潋月八岁。
西月于她,是友,是亲人。
潋月不知道当初十三岁的西月是如何说服阁主留下她的?
但潋月认为这对于阁主来说,他只是多了一个手下,这么多年过去,潋月接的任务比西月的多,给阁主赚的银子不算少,它不亏。
潋月觉得自己也不亏,至少她还在这乱世活着。
活着就很好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