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门倚蹲在外面的两棵树下面不想别人看见他抽泣的肩头,紧紧的攥着打火机,另一只手抖动的抽出一根白色的烟,没抓住掉在了地上,再抽一根还是,他只好扔下空盒,在地上抓了一根叼到嘴里,然后忘了打火机在哪,他插了两把头发最后还是吐掉了烟,缩成一团,呜咽着…有人叫他,他只好颤抖着站起来,在衣服上擦干净手上的土,用手背抹了两下眼睛,返回床边。
一个临时来桃城支援的老医生巡过妮可。罗宾的身边,只是扫了一眼病例和对方的脸色就回过头对后面的医生说“这个人不一定是肾的问题,有可能是高烧或者平时的生活习惯引发了身体极度缺水造成的,血液粘稠到一定程度之后已经无法正常排毒。”
连续点了六瓶生理盐水,点到妮可吐出来为止,原来身体里水多了也这样难受,难怪花浇多了水也会枯萎,什么东西都适可而止最好,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过于贫穷了就会偷盗,而太富裕了也可能淡忘曾经领受的恩典而心生空虚的骄傲。
她奇迹般的活过来了,而医治她的药是那种非常单纯的物质---水。谢门抬起头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为了转移视线所以刻意的说:“以后别熬夜了,你也不喜欢养生,本来是熬夜熬到身体里没有水,结果搞的像场绝症似的,把我们都折腾成这个样子,你好意思吗?
哎呀…人生就像打电话,不是你先挂就是我先挂嘛。”
淡淡的话,却将满窗的阳光都拉了进来,从头一直铺到妮可。罗宾的脚上,妮可赶紧将脚缩回被子里。
传说让世人都以为逃城收的都是罪人,到处充斥着流氓和恶棍,是阴暗、冰冷、肮脏的,没有法制没有公平,但是实际上看这里的人也能平心相处,因为每个人都清楚对方是什么货色,什么底子,谁也不用在谁面前装高尚,摆权威,大家可以坦然的相互讽刺而不用担心有什么过节,这里有更少的虚伪和诡诈,好人和好人在一起当然没事,但是有多少机会能这样,或者坏人和坏人在一起都能维持平衡式的和谐,好人和坏人搅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麻烦,别人欺负你有的时候没有原因只是因为你的样子看起来好“欺负”。
曾经他以为监狱是桃城的逃城,桃城是地球的逃城,地球是宇宙的逃城,身处世间的人谁也逃不出去,但是逃城和尘世的监狱似乎还是有本质的不同,监狱和律法总是针对的没有信仰的人,逃城却能给予有信仰的人良多,依然有爱有自由。爱是什么,经上说爱是恒久的宽容和忍耐、不嫉妒、不张狂,爱是给予自由和选择,而不是强求和限制。爱就是大家都活着,有希望、有梦想、有实现的可能。
瘟疫还没有停止,疫苗是个复杂的事情,似乎上下都一致的认为最大限度的隔离传染者和拖长这个时期让人群的自身机体逐渐对这种瘟疫产生免疫是唯一的办法。每天都有人死,能医治好的人数远远少于继续重病的,以至于人们错觉的认为根本就没看见过能治好的人。白幡沿街而挂,一个又一个的冒头。棺材没有了,后来都开始用床板抬人。
最后极端的时候,人们已经对重症的人治疗失去希望,有一家人,男人不在了,女人用枕头闷死了已经瘦到只剩下骨架和皮肤的重病老人,然后自尽了,她只给孩子留下一个寥寥几个字的纸条,大致的意思是:妈妈在河里。
无处发泄的人们忍受着,直到忍无可忍的那一天。
后来出现过将活人直接包裹埋了的情况,人们看见一个孩子拉着裹着尸体的塑料布不肯走,才发现包裹里面的人还在动,这件事情引发了长达三天的无序暴乱,暴乱的损失甚至超过了瘟疫。
逃城的天空时常被钟乳状的青色乌云压抑着,那些青黑色的云就像天神手里拿着的棉花糖掉在地上弄脏了,乌鸦群如芝麻一般点缀在这些粘尘的棉花糖上面。云下的郊外有一个刚刚开挖的长方形大坑,里面填满了灰白色羊的尸体。有天一个男人放了一个死去的婴孩在里面,她妈妈追过来,死命的捶打那个男人的脸,那个男人鼻血如注,却拉着女人不让她跳到坑里,他给女人说,让孩子躺在一个软一点的地方吧,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都是阳光和草地,她放牧着一群羊,比现在好。
听说这件事情以后,筷子、妮可。罗宾他们不再反对谢门的建议,他们决定第三次进洞,这次她们决定要做两件事情,一是再试一试孩子的建议,到祭坛那里为这场浩劫祈福;二是从地下河那里引水出来,哪怕这次将他们的发现曝光于天下也在所不惜。
他们不认为桃城接二连三的浩劫是因为废弃了祭祀或者是人民的懈惰而遭遇的天谴,但是冥冥之中他们觉得谦卑的祈福一下,洗去浮华和铅尘也许真的有重新来过的可能。
从地下水道中的堰塞湖引水出来,这事情还算顺利,工程完成的很快,下生活区的人们重新有了水,水滋养了小溪,也滋润了人们干渴焦躁的心。
施工队也没客气,虽然一直保证不会泄密,但是一周以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个空洞中有过去逃城的祭坛,桃城以前是逃城云云。市长还派人封了洞,计划大干一场,把这里开发成旅游景点来转移人民对瘟疫的注意力,但是实地考察以后发现这里除了地下水道和洪荒空洞之外,就一块陨铁和残存的少许壁画值得一看,太过简约,所以旅游景点的计划暂时推迟,发给了妮可等人通行证,允许他们在政府定义这里功能之前做最后的研究。
谢门本来就对取地下水解决地面水问题这件事情兴致不高,只是像还账一样,赶快做完就行。他看见过网上曾经统计过,如果把地球上所有的水或者空气攒成一个球,摆放在地球上,从宇宙中览视地球,那场面就好像是荷叶上的一滴露水,太阳一出来就蒸发干净了,浩瀚的宇宙蒸发这点水根本就不需要一分钟,即使蒸发的水会形成云再降雨回到地面,但是分子存在不确定性的布朗运动,地球引力和大气层不可能绝对锁住所有的水气分子,总会有不定数量的水气逃逸到空浩的宇宙中,所以水枯竭是早晚的事情,救得了今天也救不了明天。地球能维系住这点仅存的水一定有其他的力量。
并且地球里面可都是火热的岩浆,按道理地球表面应该和煎锅的结构差不多,只是现在里外散热达到平衡所以地球表面温度才不高不低,就这么一个小球,分分钟感冒那将是什么景象,但是几千年来平安无事,地震都是洒洒水,也算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