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朝他不怀好意的笑笑
“裴公子这么晚才独自一人来沈相府,莫不是,外面传言为虚。其实是……”
裴青云看着她眼中的狡黠,深知不是什么好话。
柳清点到为止,那些龙阳之好、断袖之类的话还是放在肚子里吧。
毕竟现在自己可是站在沈相府门口。
看着裴青云理解,面部微微扭曲,她高兴的哼着小曲上了马车。
裴青云进了相府,看见书房的灯亮着,走进书房,沈辞坐在那儿闭着眼睛。
“怎么,今日乏了?”
沈辞眼睛缓缓睁开,语气不善的说
“这迎接使团的事儿,着实是麻烦。”
裴青云笑了,
“谁让你不仅护着柳相,还摆了皇上一道。”
他眼神微冷
“左不过是给他心里添些堵。但对百姓来说,这可是一位心系天下苍生的好皇帝啊。”
看着沈辞神情不对,他赶紧绕过这个话题
“这次迎接使团估计是太平不了,你小心些。”
“这次还有谁陪同?”
“礼部尚书王尘”
沈辞深深叹口气
“可惜了。”
裴青云也甚是惋惜。他想着今日沈辞的举动,说
“你可是毁了人家姑娘的清誉。”
“不过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沈辞虽然说的无奈,眼中却闪着亮光。
裴青云好奇的问
“欣赏她?”
让沈辞欣赏的人,可是少之又少啊。
他没有否认,
“欣赏是欣赏,但是她这性子,实际上不适合入仕。
朝堂如死水,哪里有活人的路。
但她心中有光、有大义。
你我最是明白,这种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别的不提,就我手下的颢气院,能死多少无辜之人。
名为颢气,实则……”
他讽刺的笑笑。
“还有刑部,就更不用提了。
颢气院好歹不允许皇族插手,除了皇上,只我一人负责。
这刑部……”
沈辞终是摇摇头。
裴青云心中也明白,
“这次便也是对她的历练。”
他没有接话。
裴青云看着他,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竟透着几分消沉。这让他有些慌乱。
沈辞已经几年没有这样了。
他与沈辞自幼相识。
沈辞幼时,靖王爷靖王妃云游四海,沈辞就被养在宫里。
宫中与他年龄相仿的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
沈辞素来与二皇子熟惯,后来他跟随父亲进宫,与沈辞一见如故。
再后来,沈辞告诉他,他想当将军,护沈楚之城池,守百姓之平安。
他做到了,他没有打过一次败仗。到了后来,沈辞这两个字已经成为了南燕、西越的将领的噩梦。
当时的自己,还在京城吃喝玩乐,但也是真的为沈辞开心。
少年将军,战无不胜,前程似锦。
终归是出了变数,黎州战败。
没有人记得他曾经做过什么,所有人只知道,战神败了。
无论是朝堂上的官员,还是那些文人雅士,甚至是黎民百姓,言语间都是对沈辞的谩骂。
他根本无力改变什么,他只是一个公子哥,还只是兵部尚书的公子。
沈辞回京了,从出征的百万大军到孤身一人。
没有人在乎中间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如何处置沈辞上。
沈辞是皇族,终究不能过火。有的人想去探问,可他闭门不出,那些人也没有法子。
裴青云看不惯沈辞这副样子,硬闯了王府。
当时的他根本无法相信眼前的人是沈辞。
曾经的沈辞意气风发,可那时的沈辞只留下了颓废与消沉。
那消沉,与现在一模一样。
算算日子,他的忌日快要到了。
裴青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不一会儿,一坛坛的酒搬到了沈辞书房门外。
柳清一回府,就看见了柳相。弱弱的叫了声父亲。
柳相看着她,问道
“你和沈辞怎么回事。”
她有些心虚
“就……”
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柳相也看出了她那点儿小心思,也不戳破她。
只是叮嘱,这迎接使团的事情,千万要小心谨慎。
这几日,柳清每天要不是看卷宗,就是和裴婉玩闹。
这几天,沈辞日日喝酒,整个沈相府弥漫着浓郁的酒味。
直到在使团来的前一天,沈辞早早起来,换了一身白衣,也没有喝酒。
这倒令人奇怪了。
沈辞可不是那种,因为迎接使团要提前打扮自己的人。
反而,他能正正经经去了,就算不错了。
沈辞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待了一天。等到晚上,他让沈南将酒全部搬在院子里。
沈南先是疑惑,后是了然。今日,是那人的忌日。
他将酒搬到院子里,轻声说
酒多伤身。
沈辞只是点点头,沈南已经料想到明日这里是何场景了。
他拿起一杯酒,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坐在软垫上。
看着天上的明月,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自嘲的笑笑
“说好的一起欣赏天下风光,你怎么就去了,独留下了我。”
他眼眶微红,
“你明明知道我最不喜欢那些尔虞我诈。”
又摇摇头
“怎能怪你呢。到底是我年轻气盛,一心想着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人人都说我好谋略,可终究,没看透人心。
代价着实有些大,你死了,百万将士也死了。
若是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可你们都是死于那些无端的猜忌。
青云也去当了吏部侍郎。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让我在朝中有个帮手。
你也知道,他的志向不就是靠着家族庇护,整日混迹在青楼中。”
短短一会儿,两坛酒就见了底。
他眼中透着几分醉意
“我和你说,柳相家的女儿回来了。
她想要入仕,但她不合适。
我看她就像看见以前的自己,想着天下苍生,不屑于那些权谋之术,更不愿意牵扯无辜之人。
但我终究是没有逃过。
我双手沾了多少血,我自己都不清楚。
有死有余辜之人,但也有无辜之人。
我心中想着惩奸除恶,却又不得不为了权势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