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下了第一场雪之后，学校终于发放了冬季校服，于是，连操场里的人工草坪踩上去都能发出轰轰烈烈的声音，林落琛有时候也会抬头看看天，从天蓝色变成灰蓝色，只是隔着一场雪的距离。整个学校覆盖在一层白色下面，看起来美的不真实。
大联考也在初雪之前就已经考完了，滨师站在讲台上表情夸张而又丰富，用买了彩票中奖的语气说着林落琛的成绩。
“林落琛同学在联考中取得了全市第一的好成绩，大家为她鼓掌。”
轰轰烈烈的掌声在林落琛的耳边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她有些尴尬，抓着笔的手已经出了汗，白瑜递过来的纸条早已经被汗浸湿，选文还是选理，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她拿起笔在纸条上迅速写下“选理。”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白瑜也总是问了才会更加安心一点，看着纸条上苍劲有力的字体，他笑了笑，这字还真不像一个女孩子写的字。
角落里的空调呼呼的吹着暖风，顾北晴双臂撑在桌子上，将头埋在中央，出神。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考试成绩，惨不忍睹的理综成绩扎得她的眼睛生疼。
林落琛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衣角，问，“你，没事吧。”
“有事。”顾北晴没有抬头，发出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抬头。”林落琛双手扶起顾北晴的头，严肃的盯着顾北晴。
“你喜欢理科吗？”
顾北晴顿了顿，萧以和的脸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有些心虚，不敢看林落琛的眼睛，扭过头随便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我想想。”
从小到大，你喜欢吗？这样的问题被问了很多遍，而她每次的回答都一样“我喜欢啊。”喜欢这个，喜欢那个，只是因为他喜欢，她才会去喜欢。而现在仔细想想，真正喜欢的却没有被坚持下来。刚打印出来的分科表还有着淡淡的油墨香，她在理科和文科的方框中间徘徊了几秒钟，果断选择了文科。
没有意外，萧以和，他选了理科。顾北晴突然觉得自己好矫情，明明很简单，简单到他都不会刻意去在乎的事，自己却徘徊了。
时间好像就是在大联考结束之后，开始变快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他们就搬空了书架上和桌洞里的书本，一场小小的分班搞得像毕业一样，很多同学都抱在一起哭，顾北晴仰头将薯片倒进了嘴***茄的酸味在唇齿之间蔓延，她坐在桌子上看着后桌的两个女生抱在一起哭，满不在乎的说，“搞什么，你们两不都选文了嘛。”
萧以和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扶着桌子说，“薯片还堵不住你的嘴。”
顾北晴破天荒的没有反对萧以和的说法，她冷静的看着萧以和，说，“你喜欢理科吗？”
“喜欢啊。”萧以和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犹豫。
“好的，我知道了。”顾北晴扭过头不再看他，仰起头将最后的薯片倒进嘴里。
萧以和疑惑的伸出手摸了摸顾北晴的额头，然后再摸了摸自己的，歪着头看着顾北晴，语气很是欠揍，“你吃错药了，顾大晴。”
“爬。”
阳光透过浅绿色的窗帘，洒在卧室里，林落琛终于在闹钟响了第三次之后，伸出手关掉了它，她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飘窗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迫不得已，她翻身下床，迷迷糊糊的靠在窗子上，拿起了手机，“喂。”
“是落落吗？你快点来看看离然，他现在哭闹的可凶了。”电话里传来焦急的声音，是李奶奶。
林落琛瞬间清醒，她双手握住手机，跪在飘窗上，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李奶奶，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就过来。”
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棕色的大衣慌忙地套在身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完之后，慌慌张张地跑下楼，用力关门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拦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整个过程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她焦急的看着车窗外，脑袋里想着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越想越着急，她皱着眉头说，“师傅，能开快一点吗？”
“小姑娘，你是有急事儿吧。”司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声音有点低沉，他看了看镜子里的林落琛，慢悠悠的说，“这有些事儿啊，他不能着急，你越着急，就越容易搞砸，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安全第一。”
林落琛的心里像是被木槌击中一样，木木的，疼痛一阵阵的袭来，对啊，越着急越容易搞砸，她无力的笑笑，说，“嗯。”
推开门的一瞬间，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沈离然呆滞地盯着门口的林落琛，他的眼睛上还挂着泪珠，脸被李奶奶擦拭的很干净，就那样看着她，没有说话，整个过程其实只有三秒钟，但是林落琛却记得每一个细节。
沈离然忽然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了林落琛的旁边，紧紧的抱住了林落琛，他很瘦，但是肩膀很宽厚，身上散发着奶香味，林落琛不敢说话，因为沈离然没有说，她有一种错觉“沈离然好了”，可是，错觉终归是错的。
“姐姐，我好累。”沈离然压低了声音在林落琛的耳边说着，林落琛感觉到肩膀越来越重，她惊慌失措的扶起了沈离然，闭着眼睛的他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跌坐在地上。
疼，林落琛只有这一种感觉，她没有哭，只是眼泪它自己不听话，非要出来。她冷静的拿出了手机拨打了120，让沈离然平躺在地上，解开了他的衣领，拿了一块毯子盖在他的身上，按压他的人中穴。
自从爸爸走掉之后，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像今天这么害怕，密不透风的恐惧向她袭来，越来越喘不过气，寂静到可怕的医院走廊里，她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盯着红色的“手术中”字样，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林落琛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手，也许这些心里的疼痛会转移到这些疼痛上面吧。
拿起手机，犹豫了几次，想要拨给她，最后，也还是作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