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簿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的。
难道底楼没有厕所吗?
有的。
那是初来乍到的石簿没有找得到?
笑话!底楼那么多窗棂,月光还是霜一样的白。
怎么会找不到?是个人都会找到。
何况石簿这么有文化的人,他当然找到了。
不但找到了厕所,还在厕所旁边发现了椭圆形的木质浴桶。
就连浴桶旁边随风扬起的浴帘,他也发现了。
那他为什么不解决内部矛盾呢?
还得回到三十个呼吸之前——
石簿借助霜白色的月光,发现了一间小屋的地板与众不同——
那是一排木板,其中有两块木板之间有一条缝隙。
说是缝隙,其实也有并肩宽。
他狂喜之下,一掀青色长袍,就要——
脚踏黄河两岸!
正在这时,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映入了他的眼帘。
绿眼之下,白森森的牙齿正伺机而动。
石簿瞬间就作出了反应,飞快地冲到了隔壁。
隔壁是浴室。
没毛病吧?
一掀青色长袍,男子汉大丈夫。
主要是当务之急是——速度!
影响速度的是秋裤里面,他还穿得有一层!
正是这一层让他慢了一拍。
当然,也可以说是这一层救了他的小命。
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和白森森的牙齿再次出现在他的前面。
那眼似猫体若狗的动物并没有向他扑来,但是看它蠢蠢欲动的架势,分明在向石簿宣布——
妈呀,真的是太吓人了!
石簿本来胆子就小,是个切书都还要留个尾巴的人,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屋前的坝子不算大,但是也不算小,枯黄的小草上有许多落叶,一片凄凉的景象。
话说这样的地方是不是正好可以——
只要三楼上的窗户前没有那两道丽影,还是可以的!
石簿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还是没有忘记回头看上一眼。
没有春花,也没有秋月,窗户前空空荡荡。
可是,窗户下边,一楼高大的门楣之上,那块大匾上,硕大的两个字读什么?
聊——斋——
“轰”,一声晴天霹雳当空炸响!
一团团灰云不知何时布满了天空,只给月亮留下了一个圆圆的窟窿。
随着那个窟窿越来越小,月光变得暗淡了许多。
“是谁?”
极度的恐惧使石簿愤怒了。
“谁它娘的有钱没事做?
搞这种主题度假山庄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我跟你说,不管你的服务态度有多好——
老——子——没——得——钱!”
聊斋的阁楼里。
春花和秋月面面相觑,若干个呼吸之后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主题度假山庄?”
良久,春花叹息道:“石公子看来是憋糊涂了,说起了浑话。姐姐,我们这样对他到底好不好?”
秋月答非所问:“我怎么觉得这时候的石公子有些英雄气概了呢?”
春花一楞,拍拍鼓胀胀的胸口,说道:“心中的英雄,就要被唤醒了!”
“他居然敢说老子了,是不是特带劲?”秋月的眼睛里起了一屋雾。
“会不会变得粗俗了些?”春花有些担忧。
秋月肯定地摇头:“不会。石公子是个读书人,这么些年来说话都是文绉绉的,连在这阁楼里小解都不敢,每次都是挨到夜里才到底楼茅房里去方便,能自称老子,也算是迈出了了不起的一大步。”
春花欣喜地挽住秋月的胳膊,说道:“还是姐姐看得透彻些。”
秋月忽然促狭地看着春花:“石公子平常有意无意地瞟你,只是胆子小了些。这一次他破了胆,怕是要吃了你哟!”
春花正要回她,忽然发现石簿转头就跑,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要跑!”
石簿提高声音咆哮了几句,感觉胆子壮了不少,可是一阵紧似一阵的尿意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那棵歪脖子菩提树正好。
月光暗淡,歪脖子菩提树下正是方便的好环境。
昂然立于树下。
“滋——”
尿液宛若长江之水,连绵不绝地顺着树干流下,向泥土中渗透而去。
“爽!”
石簿今天憋得太久,终于可以酣畅淋漓地放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撂下长袍,心情格外舒畅:
“今宵甘霖洒何处?菩提树下,晚风残月。”
阁楼上。
春花双眼里又冒起了小星星:“秋月姐姐,石公子,可是在吟诗吗?”
秋月来不及回应他,动作飞快,铺开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运笔如飞。
一会儿功夫,娟秀小字将某人的大作记录了下来。
“今宵甘霖洒何处?菩提树下,晚风残月。”
秋月写好后又默默地念了两遍,恬静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有意境,甚好!”
“姐姐别忘了用印!”
春花赶紧提醒,飞快地把印章递到了秋月手里。
秋月对着印章哈了一口气,然后稳稳地将它按在了“月”字后面。
“有月字,姐姐收藏正好!”
春花笑得合不拢嘴:“没想到今日石公子文思如此敏捷,竟然分别给我们姐妹俩都作了诗句。”
秋月看着诗句,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为什么月前用的是个残字呢?”
“那还不简单!”春花咯咯笑了起来,“姐姐,石公子分明是在暗示你哟!”
“暗示?”秋月迷惑不解地望着春花。
“残月!”春花笑得更欢了,“月嘛,就是秋月姐姐,残月,当然就是摧残秋月姐姐了。枉你平常比我聪明,轮到你自己的事了,就糊涂了。”
秋月脸上泛起红霞,喃喃道:“石公子真是这个意思?”
“姐姐快收起来!”春花一边说一边拍着。
秋月小心翼翼地将宣纸叠好,慢慢地从丝帛上衫里塞了进入,方才问道:“有用吗?”
春花郑重地点头说道:“心诚则灵。”
“心诚则灵。”秋月念道,“这是我们精灵族的信念!”
石簿一朝得解放,心情大好,一时又不敢回到聊斋里去,索性扶着歪脖子菩提树看起了四周景色。
可惜月光只剩一点点,根本看不了多远。
在这儿发会呆也好!
他想借此机会理一理思路。
一片菩提树叶从树枝上脱离开来,飘飘悠悠地往下飞舞。
菩提树叶拐了一个弯,落到了石簿的额头上。
石簿伸手一掸,居然没有掉!
怪哉!
连一张树叶也来欺负我?
真以为我没有脾气?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
他生气地使劲一挥手。
“啪!”自己打了额头一巴掌。
额头生痛,但那片菩提树叶——
没有掉!
石簿怒发冲冠,眼皮上抬,狠狠地盯着菩提树叶,恐吓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精怪,别惹我!我根你说,平常看起我是个好人,发起火来连我自己都怕!”
说完,他伸出右手,捏住菩提树叶,轻轻一拉。
“妈呀!”
石簿痛极,那菩提树叶竟然像是在他额头上生了根了一样。
我的个天!
以后还怎么见人?
额头上顶片树叶,你遮雨呢?
遮得住吗你!
“喀嚓!”一道闪电,从天空蜿蜒而下,在石簿眼前呈现一道“之”字形。
壮丽的山川瞬间被照亮——
山峰峥嵘,如鬼似怪!
月亮完全没入了云层之中,又是几道雷声响过,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这个鬼地方,看来还是聊斋最安全——
也最温柔!
石簿正欲抬腿迈步,才发现自己根本就迈不开步子。
脚,也生根了?
“石——簿——”
雷电暴雨之中,一个倥倥之音忽然飘进了他的耳朵。
不!准确来说是飘进了他的脑海。
“谁?”他不由张嘴问道。
“石头的石,簿记的簿——好名字!”
对方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这片树叶,对你大有裨益,就送给你吧!”
话音刚落,额头上的菩提树叶倏地不见。
石簿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晕眩之中没有忘记问:“我对你有何恩?”
“千年童子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