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照走出佛堂时,路上已经有些家仆开始晨作,他不能再像昨晚那般招摇。略一纵身,便往树上跳去。
因是清晨的缘故,空气中还有些凉意,他在树上飞动,衣摆微湿,沾了些叶子上的晨露。
夏天的树大多枝繁叶茂,梁玉照轻功又极好,就算是家仆在他身边经过,也只会以为是风吹叶动罢了。
树上视野开阔,能看得到院外,他很轻松地就出了宅子。
然而回到地上,才突然反应过来。
那小丫环是早就知道他不是府内人?那她为什么不大叫找人来抓他,反倒还提醒他赶紧出府?
想到这,他真想回去揪着这个小丫头问个清楚。但转身看到宅子里郁郁葱葱的,那个小佛堂早就不知道在哪了。
他感到眼睛有些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想着还是赶紧回家睡个觉才是正事。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往家里走去。
......
梁玉照这一觉直睡到太阳都要落山了,醒来只觉得腹内空空,便离了家去街上觅食。
西街有个叫李大娘的是专门卖馄饨的,她卖的馄饨皮薄馅大,煮熟捞出来过一遍凉水,再盛到碗中,拿热汤一浇,滴几滴香油,又放些碧绿的葱花,那叫一个美味!
梁玉照寻了个没人的位子,等着馄饨。
夕阳欲落,天边的云彩通红一片,直把街道也染得像披了一张昏红的薄纱。街上大多是收了摊的小贩,形色匆匆地往家里赶。
馄饨很快就上来了,热气腾腾的,梁玉照舀了一个吹气,眼睛无意识地往街上瞥着,就瞥到一个老马夫坐在街角的台阶上,呵呵地看着他笑。
梁玉照装没看到,低头假装专心地吃馄饨。
不一会儿,有人在旁边坐下,用手指敲了敲桌子。
梁玉照抬起头,果然是老马夫。
他边吃馄饨,边囫囵说着:“你交代的事还没弄好呢,且宽限我几日。”
老马夫听他这般说,忙笑道:“没事没事,那件事不用做了,这次是别的事找你。”
说完,又往旁边唤了一声:“程姑娘,快过来坐下。”
梁玉照正被他笑得发毛,听他这样说,才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罗裙的窈窕女子站在几步开外,见他看过来,脸上露出些许笑意,向他行了个礼。
“梁公子。”
梁玉照辨认出此女子正是宅子里见到的小丫环,双眼瞬间瞪大,又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你!你怎么在这?”
程寻寻走过来,端庄矜持地坐下,眼睛并不似晚上见的那般红肿,想是抹了一层粉。
这样一看,容貌倒十分清丽。
“想必是真的有缘,竟又遇见梁公子了。”她含笑说道
旁边的老马夫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几转,忍不住插话:“这是早就相识了?那就更方便了!”
梁玉照偷拽老马夫的衣袖,悄声问:“葛大,你这是又给我揽下什么麻烦了?”
葛大打着哈哈,看向程寻寻。
程寻寻见这般,忙用安抚的语气说道:“梁公子莫要担忧,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又看向老马夫:“葛叔,劳您同梁公子说清楚。天色不早,我先走一步。”
说完,站起来又行了个礼,便袅袅婷婷地离开了。
葛大说着好,一转头就看到梁玉照的眼睛已经冒着火星了。
他却愈发不慌不忙,含笑赞叹:“程姑娘可真是个温柔知礼的好孩子啊!”
“快说!”
梁玉照见程寻寻走了,也不做掩饰了,狠拍了下桌子,直直地盯着老马夫。
葛大这才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馄饨吃完,再去我家说。”
梁玉照心急,几口吃完馄饨,拉起葛大就往他家里走去。
路上,葛大背着手低声问道:“你昨晚可去了程员外家的那处小佛堂了?”
“去了。我在里面逛了快三个时辰,要不是我运气好,还找不到那小佛堂呢。”梁玉照说到这,俊朗的脸上带了些得色。
葛大忍不住拍了下他脑袋:“你不识路你倒有理了?也不知道怎么当的飞贼。”
梁玉照揉着脑袋辩解:“不识路怎么了,好东西我可都是凭直觉找到的。”又推了推葛大,“快说,那小丫头片子找你做什么?”
“什么小丫头片子,放尊敬点,要叫程姑娘。”葛大顿了顿又问,“你们昨晚在佛堂碰到的?”
“你怎么知道的?大晚上的一看到她,可没把我给吓死。”
葛大没好气道:“她就是佛堂主人沈三娘的独女。”
“啊?沈三娘是程员外的八姨太,那她岂不是程员外的女儿?”梁玉照颇感诧异。
“正是十五小姐。”葛大叹了口气,“十五小姐也实在是可怜,亲娘刚死,一个人在那吃人的程府也不知道怎么过活。”
说完,拿眼偷瞟了下梁玉照。
梁玉照没有察觉,只拿脚踢着路边的野草,自顾自地低声说道:“怪不得大晚上的一个人穿着白衣服在佛堂,原来是为她娘诵经。”
过了一会儿,又扭头看着葛大问:“程员外?之前把自己十几岁的女儿嫁给一个六十岁老头,是不是就是他干的!”
“就是他。听说十五小姐也马上要被下定了。”
梁玉照不再说话,想起刚刚见到的那个水灵秀气的小丫头,心下有些不忍。
二人皆沉默下来。
......
馄饨铺离葛大家并不很远,很快就走到了。
葛大推开门,待二人进屋后,又将头探出屋外,确认四周无人,才将门关上。
他拉着梁玉照坐下,从怀中拿出一个东西。
梁玉照惊呼了一声:“‘四方匙’?怎么会在你这!”
葛大忙拿手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他小声些。
“这是十五小姐拿来给我的。沈三娘与我乃是旧相识,在临终前托付了她一件事,并让她来找我。”他凑过去低声说,“现下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还得靠你借一把力。”
“究竟是何事?”
葛大低头看着手中的“四方匙”,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你可知道‘四方匙’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