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秋听到床上传来匀长的呼吸声,知道程寻寻又睡着了。
想是这几天真的疲累,需要好好休息一番。
兰秋擦干眼泪,给她捱了捱被角,正准备退下时,听到霜序在门外轻声叫道:
“十六小姐。”
兰秋忙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
她回头一看,便见一女子带着一个丫环正踏步走进院子里,霜序站在一旁行礼。
这女子杏脸桃腮,眉心有个淡淡的红砂,穿着粉色的百花坠地裙,妆容精致,头上的步摇在腮边轻轻摆动,显得更加娇艳动人。
此人便是程府最受宠的十六小姐了,由九姨娘所生,老爷早早地赐了名,唤作月芙。
兰秋行了个礼,却被她赶忙扶住,很是和气地问道:“十五姐可醒了?”
兰秋微微摇头:“小姐只怕还要睡许久,十六小姐不如先回去,待小姐醒了,奴婢同她说一声。”
“无妨,索性今日我也无事,便在院子里等她好了,早就听说十五姐的院子夏日最是清凉。”程月芙笑了起来,也不等她多言,便自顾自地打量起院子来。
兰秋无法,只能容她在院子里等着,给她上了一盏茶,便在廊下候着。
“她今日怎的来了?”霜序轻轻碰了碰兰秋,“平日仗着老爷疼爱,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怎么又弄得同小姐关系很好似的?”
“莫要多言。”兰秋轻声喝止,却也目露疑惑,霜序确实也说出了她心里的疑问。
霜序这次倒很听她的话,乖乖地住了嘴。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兰秋听到程寻寻唤她,忙与霜序进屋伺候。
待穿戴完毕,同她说十六小姐正在外面等候。
程寻寻只微微皱眉便舒展开,轻轻颔首:“请十六妹妹进来吧。”
兰秋闻言出去请人。
不一会儿,便看见一粉衣女子撩开珠帘,笑脸盈盈地过来。
“十五姐你可醒了,让芙儿好等呀。”
程寻寻见她这般亲热,虽也有些不习惯,却也只能笑笑。
“若是早知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定不会多睡了。”
“十五姐这个院子清雅得很,不像芙儿那屋子,全是俗物。”程月芙打量着室内,又转头对她嗔道,“怪不得他们都说爹爹最是宠爱姐姐了。”
霜序忍不住撇撇嘴,见兰秋看了她一眼,忙又端正了神色。
程寻寻闻言却只笑而不语。
程月芙见她不接话,有些尴尬,但很快调整过来,握起程寻寻的手。
“姐姐的脸可是疼得很?我今日特地带来了药,消肿最是有效的。”
她朝自己的丫环巧儿看了一眼,巧儿立马把药递过来。
程寻寻示意兰秋收下:“那就多谢十六妹妹了。”
“自家姐妹说什么谢。”程月芙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姐姐可怪爹爹?”
程寻寻听她说这话,心下一动,面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爹爹也是为我好,我心里明白的。”程寻寻轻声说道,对上程月芙略带试探的双眼。
程月芙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只是从她那神色中实在看不出什么,便移开眼,喝茶并不言语。
她既然不说话,程寻寻自然不会主动开这个口,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般摩挲着茶杯上的图案。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主子们不说话,做奴才的更是连动都不敢动。
霜序觉得屋里热,本想去再开几扇窗。
但是兰秋和巧儿都站得一板一眼的,她心里不由起了比较的心思。
兰秋也就罢了,你巧儿平时最是仗势欺人了,现在居然能这么守规矩,我难道还比不过你吗?
这般想着,原本有些弯的背一下子挺得笔直,引得兰秋忍不住看过来一眼。
这边程月芙总算喝够茶了,起身淡淡一笑:“芙儿叨扰许久,等下还有别的事,便告辞了。”
程寻寻忙站起来相送,程月芙却轻按着她坐下。
“你我姐妹,有什么好送的。姐姐想必乏得很,好好休息就是。”
程寻寻见她这般说,便只能坐下,让霜序送这主仆二人出去。
兰秋见程月芙在外等了半个时辰,见到程寻寻却不过才聊了一刻钟就离开了,心里不禁有些疑惑。
现在见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二人,便直接开口问道:“小姐,十六小姐今日来到底所为何事?”
“想是父亲他担心我心里有怨,才让十六妹妹前来看看吧。”程寻寻淡淡开口。
兰秋还待再说什么,见霜序回来,忙住了口。
霜序见她们突然都不言语,心里有些委屈,却也只能垂目不言,恭谨地站在一旁。
……
程月芙离开院子,脸上已没了刚才的笑容,显得有些阴沉。
她走得极快,巧儿小步跑着,才能跟上她的步伐。
“小姐,十五小姐似乎并未有气。”
程月芙冷哼一声,心里很是不屑:“她便是心里有气,如何敢表现出来?”
正午的太阳极刺眼,看哪都是明晃晃的,程月芙拿帕子挡挡太阳,心里更加烦躁。
“爹爹也真是的,非让我来走这一趟,难道她还敢不嫁不成?”
正说着,对面走来一个人,程月芙眼神一凛,立马住了口。
那人见到她,一开始似想回避,见她已瞧见自己,只能过来行了个礼。
“十六妹妹。”那人有些怯弱地开口。
程月芙冷笑一声:“十四姐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我听说十五娘回来,想着去看看。”
程十四娘有些无措地站着,揪着手帕,满脸不安。
程月芙见她这般样子,便没了多聊的兴致,不打一声招呼便越过她离去。
只是靠近程十四娘身旁时,才开口说了一句话。
“十四姐也该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可不要再被人认错,以为你是咱们家的丫环呢。”
……
梁玉照是被饿醒的,今日起了一大早去邻城找兰秋,回来的时候才辰时五刻,便又去睡了个回笼觉。
他起来看了看外面的太阳,应该已到中午了。
他想找点东西吃,但因为刚出远门回来,家里并没有存粮,所以只能上街去随便买点吃的。
梁玉照穿着衣服,眼神无意间瞄到桌子上放着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正是兰秋今早给他的银子。
他眼睛一亮。
既然有钱了,直接去最好的酒店搓一顿得了。
……
江城是由碧江而得名,碧江几乎横穿整个江城。若是从上空看去,像是一条由碧绿宝石点缀成的腰带。
江两岸种了许多柳树,风景怡人。
这儿多得是酒楼饭馆,若是能坐上二楼雅间,便能吃饭看景两不误。
百味轩也坐落与此。
这是江城最大的酒楼,据说厨子是一个御厨的弟子,真假难辨,不过做的菜是真的好吃,故而往往人满为患。
梁玉照到的时候,百味轩里面已经有许多人。
二楼早已坐满,若是想看碧江,只能乖乖排队等着。
一楼大堂倒还有不少位置。
梁玉照对碧江不感兴趣,便直接在大堂挑了个没人坐的位子,点了几样菜。
刚上了一道菜,他夹了一筷子正要往嘴里送,就看到对面的桌子坐下一人。
他忍不住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有睡醒。
正质疑间,对面那人也看了过来,看到是他,脸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见鬼了!”梁玉照暗骂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