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再下山去逛逛啊?”一个小和尚拉着身旁师兄的衣角,说话间还舔了舔嘴巴。
“一意小师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吃山下的米粉,我可告诉你小师弟,那米粉用的,可是肉汤!”正在拿着扫帚扫地的和尚警告着小师弟,这和尚若是木雨歇在定能一眼认出,这不就是那天跟他说便宜干粮在哪的和尚么。
就是这和尚后来拦在路间,差点就被那遂宁太守之子邓子击用马鞭抽了,还好被木雨歇一喊所止。
“那是肉汤么,怪不得这么鲜美,比庙里的面汤好喝了不知多少。”一意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师兄,又拉住了师兄的衣角。
“我告诉你那是肉汤不是让你觉得那个好喝!”一心师兄出手在一意小和尚脑袋敲了一下,这小和尚的脑袋到底是怎么运转的?
“可那肉汤,真的好喝啊,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再下山啊。”一意摸了摸脑袋,还是一脸笑嘻嘻的,刚才那一下敲头对他没有任何伤害可言。
“不下山了。”一心师兄一脸愤懑,眼神坚决。
他堂堂师兄比一意大这么多,他都还没尝过那米粉呢,你就想尝第二次!
“一心,一意,你们俩怎么还在这扫地呢?赶紧的啊,下山去啊。”一个和尚大步迈着阶梯爬上了山,一心,一意这会儿,正在半山腰的位置扫上山的阶梯。
“下山!”一意小和尚直接蹦了起来,这是又要吃米粉了?
“师兄,到底是怎么了?”一心可不像这小和尚脑子里只有米粉,这明显是有情况啊。
“天府少府主上山了,山脚还有好多蜀地百姓跟着,那样子怕是也要上山,山脚人手不够了,赶紧下山去帮忙,别让那些百姓一起上来了。”这山脚来的和尚催促着。
“不,不是,师兄,这天府少府主来我们山上干嘛?”一心没有着急下山,他还是不解。
这蜀地的和尚谁不知蜀地有两恶霸,这两恶霸看和尚不顺眼,遇之则不会有好事,就连叫太监跟和尚一决雌雄这种事都做得出来的无德之人,偏偏又有着权势,只得避开。
这两恶霸其一就是遂宁太守之子,邓子击,另一恶霸则是天府府主之子,木雨歇。
这天府府主之子要上山?
“出家啊。”山脚来的和尚一脸说不出口的模样,说完就往山上跑了,他还要叫人呢。
“造孽啊。”一心望着山脚的方向呆呆说出了这三个字。
山脚处,一个少年身着青衣,正往山上走着,背后是那蜀地百姓的呼喊。
“少府主,万万不可。”
“不可啊!你若出家,天府何在?”
“不可!”
不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不可的事呐,木雨歇没有转身,只是向山上走着,身旁有好几位和尚伴着,虽然蜀地格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眼前之人也以不再是那权倾蜀地之人,但这几位和尚对其的畏惧和愤意,是不变的。
往上走着很快就遇到了从山腰处赶来的一心,一意两师兄弟。
“你,你就是那木雨歇?”一意小和尚瞪着眼满是诧异,还没等他再说什么一心就上前堵住了他的嘴。
木雨歇并不作声,只不过看了那两个和尚一眼就继续往山上走去,直到木雨歇走远一心才松开一意的嘴。
“那就是大魔头木雨歇么?”一意眨了眨眼眼睛看向自己的师兄。
“可不是么,想想也是,那天邓霸王叫他哥哥,那除了木雨歇还有谁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家,真是见鬼了,再说了,他要出家,去哪里不好,非要来我们这?那禅林寺在蜀地有如此名气他不去,非要来我们这山旮沓。”
师兄一心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世道是怎么了。
“不管了,师兄,咱们先下山吧,劝那些乡亲们回去之后,咱们还可以去那….”说着说着一意又舔了舔嘴巴。
“不去,想都别想。”一意想吃米粉的念头又被一心给否决了,师兄弟俩朝山下跑去,把那些父老乡亲都劝走才是当前大事。
白水寺,位于剑川于中川边界处,山名为红叶山,这名字十分通俗,因为山上多红叶,此山西望天川,北望云川,可谓是坐于蜀中,风水极佳,奈何四周未有什么大郡城,来山上的拜佛之人不多,香火不好,所以虽然其寺庙历史悠闲,但这白水寺的名声在蜀地并不盛,更加无法与禅林寺这种数次受天府封赏的寺庙相比。
山顶普贤殿旁有个白水池,从白水池眺望,能看到山影斜横,寺庙掩藏于密布的红叶树中。不过这个季节却看不到一丝红意,只见翠绿。
若等到那秋天,寺外的红叶迎风放飞,那乃是一道真正的奇景,若要说为何白水寺秋时的香火好一点,那必然就是这道景色的原因。
而今日,那白水池旁,盘坐坐着一个一身青衫的少年,少年身旁站了一个年迈的和尚,那和尚一头花白胡子都垂大了胸口,一身缁衣,此乃白水寺中主持——法华大师。
白水池旁站满了穿着海清的僧人,腰宽袖阔,圆领方襟,皆为暗黄,此海清乃出家人礼诵听经等场合才会穿,足见今日之事非小事。
“木施主愿拜哪位师父门下?”主持,法华大师一脸祥和,山风吹着他的花白胡子,翩然舞动,神态若仙。
要是山下人见到法华大师这般仙人神姿,不得连忙躬身如见活佛,但那盘腿坐着的少年依旧一脸清淡,反倒是白水池旁站着的一众僧人都浑身一颤,面露不详。
“哪位师父门下清净就哪位吧。”木雨歇的眼神根本没有去扫那身边站着的一排僧人,只是淡淡说道。
“那好,那你便拜于古玄门下。”法华大师摊手指向一人,那人也是年逾古稀,两道雪眉快至耳垂,不过虽然年事已高,但无论是神态还是身姿,都看不出一丝年迈之意,反而生气蓬勃,身姿如松。
木雨歇撇过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点了点头,“那便如此。”
“好,那老衲这就为你剃度。”法华大师伸手摘下了木雨歇的发冠,那一头黑发四散而下,被山风一吹,翩然起舞。
那少年脸庞俊美,五官分明,长睫卷翘,面如冠玉,不得不承认乃是少见的俊男子,在不远处偷看的小和尚们都纷纷念叨着。
“长成这样哪愁找不到媳妇呀。”
“我要是以后长这样我就下山去不回来了!”
孩童们叽叽喳喳却传不到那白水池,白水池上只有风声,主持手中剃刀挥动,一缕又一缕黑发落下,少年的眼睛从未晃动,只是望着山外的山外,天边的天边。
“呀,下雪了!”小和尚们的头上突然冰凉一下,他们纷纷抬起了头,只见数不清的雪花从天上落下,苍茫的雪宛若刹那布满了整个世间。
小和尚们的注意力一下从那个俊俏的男子身上挪开,全到了雪花之上,嘻嘻哈哈地打闹起来。
而白水池旁的众僧则依旧笔直地站立着,一动不动,池边的少年倒是微微抬眼,望着这次春天的雪,比往年要晚许多。
但它终究还是下了,想来不久后,那春雪后的青城茶就会被快马加鞭送往京都,为那紫薇宫中的帝王泡上一壶香茶吧。
想到这木雨歇缓缓闭上了眼。